天上流云不显，地上的山川河流却是一直在飞速后退。
韩旭趴在灵舟边缘，甚至还看到了一队紫菱雁受到青云舟的惊吓，连队形都飞乱了。
坐着宋伯诚的翠灵葫芦回青苍宗的时候，韩旭只看到了满天的繁星，和一轮稍稍有缺的圆月。
月光黯淡，却是看不清翠灵葫芦下的秀丽山川。
现在坐在青云舟上，看着脚下山川飞逝，和月夜飞驰相比，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听到刘主事开口，韩旭也把视线从青云舟外移了回来。
走到青云舟的船舱里，和刘世杰相对而坐。
“灵潭峰小比？还请主事指教。”
刘世杰本就是想和韩旭搭话，自然很是热情的与韩旭说起灵潭峰小比之事。
青苍宗五峰拱一山，虽说都是青苍宗门下，但五根手指也分个长短。灵石宝贝哪座山峰都不会嫌多，可若是大家平分，那便又扯出诸多事端。
灵酣峰说我们为宗门炼制法器，虽说灵材拿得多，但炼成法器后又都还给了宗门。
灵潭峰同样是以一峰之力，供养着全宗上下修行所需的丹药。
灵月峰要维护宗门各大阵法，灵雾峰执法堂迎击外敌，灵月峰一脉统领外门，又要替青苍宗奔走，赚取灵石。
至于主峰青冥山，那更是青苍宗所有金丹前辈们闭死关的地方，缺了哪里的灵石，都不可能缺了青冥山聚灵阵的灵石。
所以青苍宗每十年都会在青冥山的玄苍殿内，举行一次比试。
这次比试的结果关系着灵月雾酣潭五峰之后十年内，从青苍宗内得到的资源多寡。
越重要的决定，往往参与的人就越少。这个十年一次的比试，参与其中的总共也不会超过二十个人。
五峰各自选出一名最优秀的真传弟子，这名真传弟子必须是筑基期的修为，而且没有参加过之前的十年试。
由青苍宗内所有未曾闭关的金丹真人，在五名真传弟子中做出排名。
十年试中的标准，并不仅仅取决于真传弟子的修为实力。
筑基一层的玄阶炼器师和筑基七层的修士，显然后者的实力要远远强于前者。
但是站在整个宗门的角度来看，前者能够带给宗门的助益却远远高于后者。
虽然说是这样说的，但几乎每年的十年试五位真传弟子还是免不了要都斗上几场。
毕竟大家炼丹、炼器和布阵的水平也都差不多，从没出过那种一骑绝尘的天才。
十年试都定在那一年的十月初十，眼看着现在已经是十一月，距离下一次十年试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所以灵潭峰才特意准备了一次小比，用来选出灵潭峰中最优秀的弟子，作为参加来年十年试的预备弟子。
至于灵潭峰原本选定的真传弟子，韩旭也不陌生，正是这几日一直给他上丹理课的东方绮。
韩旭听刘世杰说完灵潭峰小比和十年试的关系，这才意识到为什么杜堂主要亲自盯着东方绮修行了。
原来是没有筑基，就不能代表灵潭峰参加十年试了。
从灵潭峰小比说到十年试，又从十年试说到各峰之间的明争暗斗，刘世杰越说越开心，韩旭也越听越入迷。
青云舟在天上已经飞了整整一个白天，如今太阳早就落山，漆黑一片的夜幕中，法阵上映出的柔和白光，照亮了青云舟的舱室。
“咱们青苍宗五峰虽然一致对外，但是关起门来，那各峰之间的关系也是相当值得咂摸的。”
原本刘世杰在说灵潭峰小比和十年试的时候，韩旭都是当做丹理课在听的，从头到尾都是秉持着这是有用的知识，应该牢牢记在脑子里这种态度。
现在话题忽然一转，韩旭的兴趣唰的一下就被提上来了。
“要说和其他四峰关系最不好的，那还得是灵雾峰。”
“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灵雾峰执法堂的堂主曲阎王了。”
虽然明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在青苍宗了，但是刘世杰在说曲少华的事情时，还是下意识地朝周围扫视了一圈。
直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在青云舟上，这才又把身子往桌上前倾，对着韩旭小声地开口。
“我多嘴一句，虽然你是咱们灵潭峰的真传弟子，而且还有白玉无事牌。在咱们灵潭峰你大可以横着走，但是千万别招惹曲阎王。”
韩旭回想起那夜在白玉楼中见到的三个金丹峰主，爷爷在和他们交谈的时候，称那位黑脸严肃的剑修为曲峰主，想来应该就是刘主事口中的曲阎王了。
只凭那夜短暂的相处，韩旭只觉得这位曲峰主性格刚直，说话一板一眼的。倒是不知道为何会在青苍宗有如此大的威名？
刘世杰压低了声音，对韩旭小声说道。
“这事情当年实在是太过轰动，几乎宗门内所有的人都知道，也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一辈的修士入门晚，不清楚事情的经过。”
“这事情还要从执法堂说起。”
灵雾峰执法堂的弟子，不止要在宗门内维持门规，更多时候他们都是要下山除魔卫道的。
当年曲少华的儿子曲正，也是青苍宗那一代修士里的佼佼者。修为在同辈中独占鳌头，在同辈们大多还没有筑基时，他就已经有了筑基四层的修为。
曲家的流觞剑术更是年纪轻轻就已经达到了小成境界。可谓是当年青苍宗最耀眼的天才。
在所有人都以为曲正会成为青苍宗的下一位金丹修士时，这位天才却像是划过天际的陨星一样，在短暂的绚烂后彻底陨落。
而且还是死于他的亲生父亲，曲少华之手。
华光域内有一个极其隐秘的魔道宗门，血骨魔宗。血骨魔宗修炼‘血海白骨成圣大法’，从杀戮和死亡中悟道，汲取敌人精血以自强。
实力弱小的血骨魔宗修士屠戮凡人，拔村屠城，只为变强。实力强大的邪修不屑于屠戮凡人，便会专挑各大宗门下山行走的弟子出手。
而曲正当年竟然瞒着青苍宗，在山下和一位血骨魔宗的炼气女修孕有一子。
此子诞生之日，女修魔功反噬，在曲正的放任下，屠戮了一村三百二十七口人命。
事后曲正还试图为女修遮掩，最终事情败露，即便齐掌门开口替曲正求情。
曲少华仍是依照门规，亲手了结了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
女修在曲少华的帮助下，成功逃过青苍宗的搜捕，如今下落不明。
但当年的那个孩子，还是被曲少华亲手养大，如今也是灵雾峰的内门弟子。
尽管刘世杰已经尽力用最平淡的语气来讲述这件事情，可说到最后，他仍是不免长叹一声。
“哎，那孩子现在也长大了。只不过日日都在灵酣峰的酒铺里买醉，说起来也是可惜可叹啊！”
“扯远了，咱们还是聊聊明早到六磐城采购的事情吧。”
刘世杰主动把话题交给韩旭，问道：“我这还是头一次去六磐城呢，你给我讲讲六磐城吧？”
“我也是因为宗门任务才在六磐城待过一段时间，不过要是说到六磐城，就不得不提六磐城的城主，还有城里的治安司......”
在两人你来我往的交谈中，长夜也变得没有那么漫漫了。
夜幕从漆黑变成深蓝，天上的星星也逐渐消失不见，月亮还在天边留着一个淡淡光影，太阳就已经从东面的群山中升了起来。
韩旭虽然一夜未睡，但是一想到自己离六磐城，离爷爷越来越近，他就按捺不住的激动，一点困意都没有。
刘世杰也从舱室里走了出来，看着六磐城中央那座十二层高的白玉楼，也不禁发出感叹。
“原来这就是白玉十二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