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黑,还记得我吗?”
“秦重,五年不见,又胖啦!采花的毛病改掉了么?”
李不黑从树上飘然而下,落在车前,暗自盘算脱困的计谋。
五年前,秦重看上了一位官员的女儿,一时起意,跑去采花,不知怎么竟撞上了李不黑。霖悦城外黑龙潭一战,被李不黑削去三根手指,落得个跳潭遁逃,狼狈至极。
这件事,江湖中人大都只知道秦重战败,却不知其来龙去脉。
李不黑当众揭短,令秦重怒气勃发。
秦重熊躯一抖,一双厚大手掌架起,暴喝道:“纳命来!”脚一跺,腾空而起,如老鹰般扑向李不黑。
其余三人也同时动手,熟铜棍和阴阳双剑扫过片片雪花。
李不黑一声大吼,犹如龙吟虎啸,双脚猛踹积雪,团团积雪喷薄而起,挟着暗劲袭向四名强敌,秦重、甘翰知道厉害,连忙掩面后撤。
刘氏兄弟脖子伸得长,脸过于靠前,反应又有些慢,与雪块碰了个正着,“簌簌簌……”,数不清的雪块在他们脸上开花,二人紧闭双眼,挥舞长剑,哇哇叫骂着连连后退,刘域则一屁股坐倒在地。
待秦重、甘翰回过神来,李不黑已消失不见。一行脚印,向北方延伸。
马车门洞开,里头的门帘正随风飘荡,甘翰跃至车前,伸头一瞧,里头空空如也,于是咬牙骂了一句脏话。
秦重道:“快!跟着脚印,追!”
“但愿那两个娘们能截住他们!”甘翰嘟囔道,他看刘氏兄弟正在那里抹脸揉眼睛,暗骂一句:兄弟俩一对特么的饭桶!连忙施展轻功,去追赶已经奔出两丈开外的秦重。
………
………
“黑叔,只管迎着风走!”叶洛趴在李不黑耳边道。
李不黑背着叶洛,在风雪交加中狂奔。
早在发觉自己迷路之时,叔侄俩就知道,肯定有精通奇门遁甲之人在这里捣鬼。
山里的风向虽然捉摸不定,但总体而言还是由北向南吹。
不沿路走,跟着风,多半能闯出这奇门迷阵。
积雪越来越深,原来道路两旁还有林木作标识,随着飞奔方向与道路渐行渐远,山道也越发崎岖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若不是李不黑轻功高超,早就被撂倒几十回了。
这么跑,绝不是长久之计,后面的人很快就能循着脚印追上来。
“我双脚发痒,这雪里怕不是有什么东西!”李不黑道。
叶洛悚然一惊,“黑叔,上树吧!我担心这阵中设有机关。”
“我又不是猴子,怎能背着个人上树?再说,你小子可不算轻啊!”
“自信点,你的轻功可是我爹指点过的。”
“豁出去了,我试试!”
李不黑仰头瞅准落点,然后安神定息,酝酿片刻,猛地拔地而起,落在一枝较为低矮的粗大树枝上,扶着树干稳住身形,为自己喝了声彩:“好!”
“好个屁!好比癞蛤蟆蹦石头!”
“臭小子,别说嘴,有本事你自己试试!”
待站稳了脚,李不黑再次上跃,比上一次稳了一些,他借着树枝上弹之力,再往前跃。
叶洛怕扰乱李不黑行功,大气都不再出。
接二连三,李不黑越跳越有信心,越跳越从容,很快便如猿腾猴跃,纵横驰骋于林木间,只觉耳边风“呼呼”而过,雪花打在脸上隐隐生痛,但是那心中快意,不可名状。若不是怕引来追兵,李不黑、叶洛早已嚎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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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么的,脚印到这里消失了!”秦重惊叫。
“飞上树啦!”苗芽儿背着手,笑嘻嘻地从一棵大树后走出,皑皑白雪映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更增添了几分明艳。
“飞上树了?”秦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与甘翰对视一眼,后者也是一脸惊奇。
“他背着个人还能飞上树去?”秦重又问。
苗芽儿道:“我也奇怪呢,可人家就这么一跳……便上去了。”
甘翰喃喃道:“看来,这个李不黑从叶天梁那里学到了仙术啊!”
秦重、甘翰本来都对自己的轻功颇为自负,可一见到这负重上树的本事,皆暗暗钦服,艳羡不已。
苗芽儿笑道:“不过,他们跑不远的,嘻嘻嘻……”
“怎么?姑娘下手了?”秦重问道。
“小试牛刀!那个什么李不黑已经中了我的‘摆子蛊’,待会就会从树上掉下来。嘿嘿嘿……”
“好手段!”秦重伸出了大拇指,“邱家妹子呢?”
“她?远远跟下去了。”苗芽儿指着远处一串脚印道。
秦重问:“你们俩没有埋伏在一块?”
“没有,邱姐姐说挤在一起容易暴露。”
甘翰道:“事不宜迟,咱们也跟过去。早早结果他们,免得夜长梦多。”
“‘阴阳双剑’呢?”苗芽儿在他们身后问道。
“他们随后跟来。”秦重随口回答,他瞥见苗芽儿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暗想,这丫头轻功不赖啊,看来岭南草鬼家不但放蛊是一绝,武功也不差,不过这女娃还年轻,开始还像那么回事,时候久了,必然支撑不住。
哪知行了七八里路,苗芽儿仍跟在他们身后五尺远处。秦重不自觉回头瞅了她一眼,对方报以灿烂笑容,那份气定神闲,似乎表明她依旧行有余力。
这丫头,特么的真人不露相啊,小小年纪有如此本事还如此低调,实在少见!
过了十八里坡,树木渐少,原本高耸入云的无忧峰隐入暴雪云雾之中。
地上的脚印也多了一道,显然,李不黑无树可跳,落下来了。
“按说,‘摆子蛊’也该发作了,难道是因为天太冷影响了蛊虫?”苗芽儿喃喃道。
秦重道:“别担心,我估计你的蛊虫还是影响了他,因为他走错路了,这是一条绝路。”
………
………
头昏,眼花。
寒气明明往衣领里灌,却依旧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不黑觉得自己病了,但是这病来得太蹊跷,太突然!
可翻过无忧峰,便是登仙峡了,只要进入登仙峡,洛儿就能多几分活下去的指望,我得撑住,无论如何,也要把他送过去!路,路不对!偏离太远,来不及绕到正途了,没办法,只好赌一把,先上去,但愿能峰回路转。
李不黑咬牙坚持,背负着叶洛,一步一滑地攀爬陡峭的山峰。
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叶洛有气无力地道:“后面……有人追过来了。”天越来越寒,叶洛原本那虚弱的身子更加吃不消。
后面跟着的那人在风雪中影影绰绰,叶洛看不出是谁。
“我知道……不用理他。”李不黑喘着粗气道。
“黑叔,以你的功夫……不该像牛一样喘气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黑叔……”
李不黑似乎猜到叶洛接下来的话是:“你把我放这儿,自己走吧,他们是冲我来的……”当即打断他道:“别再放屁啦!耽误我走道……一不小心滑下去……咱俩都成肉饼!”
他抓了一把雪,“嚓嚓”咬了两口,然后又洗了洗脸,顿觉清爽精神许多,便即提气飞纵。
可行不多时,炎热迅速退却,寒冷取而代之,这种冷不是外感,而是那种自内而外的冷,冷得他浑身哆嗦,寒战连天,他连忙运起内功抵御,这才稍稍舒服了些。但头昏眼花的症状却还是加重了。
打摆子!
李不黑想起了自己少年时曾经得过的一种病:身上盖着三层被子、浑身上下大汗淋漓还是打冷颤;就算人在冰窟、皮肉凝结成冰,依旧热得难受。
老人们说,这是打摆子。好端端的,我怎么会打摆子呢?
好在这打摆子不影响李不黑的功力,凭借坚强的毅力和卓绝的轻功,他终于到达山巅。
往前走不到十步,便是万仞悬崖。运气不够好,这一段是绝路。
无忧峰是牛栏山主峰,东西横亘三千里,号称天下第一奇观,是阻隔南北的天然屏障。
李不黑原计划要走的路,当在西边。因为要闯奇门迷阵,迎着北风行进,故而偏离了道路。
沿着山峰往西走,本可寻回道路,然而“打摆子”已经把李不黑折磨得精疲力尽,寸步难行,干脆躺在雪中歇息喘气。
而叶洛则盘腿坐着调息,强敌即将到来,他得积蓄反抗的力量,尽管希望非常渺茫,但在他的字典之中没有“放弃”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