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计划,叶升与小花貂应当已经返回。
但是碰上这三位杀星,归途变得遥遥无期。
接下来几日,他们先后邂逅了五拨采药者,在这人烟罕至之处,可以说是非常热闹了。
见面时问的第一句话都是:“抓到雪蛇了么?”
另一方摇头回答:“没有,你们呢?”
“我们也没有。”
有时候精宣子还会揪着叶升的衣领向对方补充:“这混账东西原本抓了一条,却又把它放了,你们说他该不该死?”
一听说这个,对方就会一脸诧异地像看傻子一样打量叶升,嘴里还蹦出“死有余辜”之类的话来。
说来也怪,那些雪蛇好像预先知道捕蛇者要来一样,跑了个干干净净。
既然被称为雪蛇,就说明这生灵深谙雪性,能够在积雪中隐藏数日不露头,一旦它们钻入积雪,你就是在雪地上看到踪迹也是无用,除非你有能耐在顷刻间将周围至少二里以内的积雪融化成水,或许有看到它们的希望。
可也是,雪蛇的数量本来就少,剩下也学精了,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人家就躲起来了,更何况一群人吵吵闹闹再加上脚步声吱吱作响,这么大动静能抓到雪蛇才怪。
也有人尝试在雪蛇经过的地方下网、布陷阱,都是费尽心思却徒劳无功,大概因为当人走近的时候,它已经在雪下潜远了,并且再也不会回来,对它们而言,天地太广阔了。
抓雪蛇用的都是最原始的方法:看见雪蛇后,施展轻功扑上去,用手抓,当然,要戴手套,除非活腻歪了。因此抓雪蛇的人必须眼神好、轻功好、反应迅速、手脚麻利。
由此可见,叶升能抓住那条雪蛇是何等幸运,何等难得,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精成子兄妹三人会为了一条雪蛇而杀人,更何况那位精宣子本就像是一个不为什么都能取人性命的凶残之辈。
………
“要不是你们,我这会正在流羽城寒鸦酒舍与美人温酒聊人生呢!”
精宣子早就失去了耐心,一路上三番五次想杀叶升和小花貂,每当起杀心时,他都会重复这句话,听得人耳朵都起老茧了。
为了保护他们二人,精瑶子不惜与精宣子翻脸,而精成子又和精瑶子站在一起,因此想归想,精宣子叫得挺起劲,却不敢动手。
有一次,叶洛臭美地说道:“她是不是看上我了?一定是潇洒英俊吸引住了她!”
别特么自恋啦,人家不过是强盗发善心,让你给她打工而已!不但不发工资,命还捏在人家手上,想捏就捏死你!叶升毫不客气地大泼冷水。
登仙峡的尽头,横亘着无忧峰的分支——断头山脉,翻过断头山脉,便是牛栏山系最大的山谷:藏龙谷。
这日天朗气清,站在断头峰脚下、藏龙谷边缘极目眺望,皑皑白雪一直延伸到烟雾迷蒙的西方天际,风将雪花当作沙,塑造出如沙丘一般起伏连绵的雪丘,太阳照射之下,整个藏龙谷都散发出奇异而艳丽的光晕,美不胜收,寒冷荒凉,似乎蕴含着匪夷所思的秘密。
左边无忧峰,右边断头峰,如两支巨大的臂膀,将藏龙谷拥在怀中,像是在呵护着什么。
造化天工就是这么气势雄浑,又令人浮想联翩。
从神情来看,精成子三兄妹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
“要进去么?”没想到,先打退堂鼓的竟是平日里骄傲得几乎飘起来的精宣子,“听说这里的雪,已经积了好几百年,厚达千尺,千尺雪下,还有深不见底的巨大湖泊,里头藏着凶残的巨龙和从天外来的怪物,几百年来不知道进去了多少神仙妖魔,就没有活着回来的。咱们……要进去么?”
精瑶子微微一笑道:“咱们当然不进去,”她指了指叶升和小花貂,“他们进去!”
精宣子抚掌笑道:“妙!妙!”
我说洛啊,怎么样啊?她这是看上你了么?看上你哪儿了呀?叶升毫不客气地嘲讽叶洛。
“这当口你就别特么消遣我啦,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啊!”叶洛叫道。
小花貂走过来抓住叶升的胳膊,“小叶子,我怕,咱们该怎么办啊?”
一阵风呼啸着吹来,卷着白雪纷纷绕绕向瓦蓝瓦蓝的天空盘旋,阳光下点点银光绚烂耀眼,似乎在展示某种力量,向意图进入者发出警告。
叶升微笑着拍拍小花貂的手背以示安慰,转而向精成子道:“好啊,那我们下去啦。”说着,放下行李,去取雪橇,小花貂虽然不明白他的意图,却也跟着做。
精瑶子道:“慢着,把这小姑娘留下,你自己去抓!三个时辰之内不回来,我们就杀了她!”
叶升道:“你可真是个大聪明!之前我能抓到雪蛇,那是走狗屎......拉屎运,她才是抓雪蛇的行家,让她去吧!我留下来给你们作人质。”
以当前情形而论,尽管藏龙谷危机四伏,生还渺茫,但活下去的希望仍比呆在这三人身边较大。
精瑶子看出了叶升心思,好奇地问:“你为何这么舍命护着她?”
“因为我的性命,是她捡回来的!”这是叶洛给叶升的提示,但叶升却没有这么回答,他回答的是:“我哪里护着她了?我只是相信她一定能抓到雪蛇回来,而你们按照约定放我们走!”
精瑶子不吭声了。
精成子道:“就依你所说,让这小姑娘去抓,你留下!”
同行近十日,精成子看出小花貂不但具备丰富的寻蛇经验,轻功也确实比叶升高明,并且从她对叶升展现出来的深情来看,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回来搭救叶升。让她去应该是较好的选择。
叶升道:“她只要抓一条回来就放了我们哦?”
精成子道:“一定!”
“你呢?”叶升问精瑶子。
“一定!啰嗦什么?”
“三公子,你呢?”
“我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喽。”精宣子淡淡地道。
“那好!”叶升拉起小花貂的手就走。
精瑶子伸手拦住,“干什么去?”
“我跟她说几句话。”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
“怎么?说几句体己话都不行么?你们就这么不尊重别人隐私么?”
精瑶子道:“隐私,什么是隐私?我管你体己话还是情话,就在这里说!”
叶升盯了精瑶子片刻,开始帮小花貂穿雪橇,柔声道:“小花貂,你别害怕,只管往前滑!”话外的意思是:只管逃,别管我!
小花貂听懂了,“你怎么办?”,她流着眼泪问道。
叶升微笑道:“据我所知,这积雪并非全然松软,应该有一层一层的薄冰,雪下有薄冰,薄冰下有雪,就这么一层一层下去,有些像千层饼,”他的动作很慢,说两句还停一停,“哦,你没吃过千层饼。记住,如果你保持身子前倾一直快速往前滑,就不会坠进去。待会跳下去的时候,要记得施展轻功往前跳,落下时确保前行而不下坠,滑行时双脚往侧后方蹬,总之,尽量不施加向下的力,以你的轻功,持续向前应该没问题!”
小花貂问:“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从《神雕侠侣》里看来的。”
“《神雕侠侣》?”
“哦,不说这个。由于是绝境,这藏龙谷内雪蛇应该比较多,个头也比较大,况且比外面好抓。切记,千万不能贪心,量力而行,只抓一条便即返回!我的话你记住了么?”叶升看着小花貂的双眼,试图告诉她:不要妄想着抓蛇回来救我,因为即便你把蛇献上,那个精宣子照样会杀了咱们!
小花貂应该听懂了叶升的话外音,看懂了他的眼神,她点了点头,泣不成声。
精瑶子皱眉道:“你哭什么?”
叶升道:“你不是大聪明么?这还用问?当然是害怕了!她一个女孩子,只身入藏龙谷,你说她害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