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白虎郎君和叶洛的声音几乎同时在脑海中响起。
无名剑在距离锦衣老姆咽喉寸许之处凝而不发。
就在这当口，猫小婉等三女跑过来扶锦衣老姆坐起。
叶升不得不随之后撤无名剑。
怎么？不让杀了？留着她继续害人么？叶升诧异道。
“你问问她，与咱们亲热数次的是不是她？”叶洛道。
那不叫亲热，那叫盗窃元精！
“别废话，你只管问，我想确认是不是她！”
“锦衣老姆，先前企图盗取我们元精、阳气的人是不是你？”
“是又如何？可惜我功夫不到，盗取不成！”
叶洛在脑海中叹了口气道：“一夜夫妻百恩，饶了她吧。”
啊！夫妻之恩都用上啦？你这过度怜香惜玉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改不了啦！白虎前辈，你也喊了住手，你是觉得她这么痛快死了太便宜不解你心头之恨呢？还是也心软了？”
白虎“唉”了一声道：“我心软了，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我们一起生活了三百八十六年呢？我还是很喜欢她的。”
叶升道，可留着她就是祸害！
叶洛道：“这个世界，弱肉强食，谁不害人？谁善谁恶？别拿你那个世界的规矩来衡量这个世界。嘿嘿，我瞧你内心里其实也不舍得杀她，她害过咱们你却并不恨她，只是被所谓的规矩道义拘泥住了。”
毕竟她对咱们有恩。叶升想不承认都不行，刚才自己犹豫的时候，心事都被他们听去了。不过，要按我那个世界的规矩，她是要经过法庭审判定罪的，我这么做相当于行私刑，也是犯法的。
“这样啊，真啰嗦，你念恩情，我念床地之情，算啦，算啦。”
好吧，算啦！叶升长吁一口气。
叶洛道：“白虎前辈，我说什么夫妻之恩、床地之情你不在意吧？”
“都五百年了，我若还捻酸，那我岂不成了百年老陈醋了？你们两个年轻人，竟然不计她加害之仇，气量如此之大，倒也少见。叶升，我想跟锦衣老姆说两句话。”
叶升道，好，我来替你转述。
“不用！”
叶升这才知道，白虎郎君也能控制这具躯体，他却一直忍着什么都不做，只在脑海里说话。
这让叶升更加佩服他了。
请自便！
“嗨，这是我的躯体，要用得先问问我吧？”
好，白虎前辈想用用你的躯体，你有什么意见么？
“没有，请便！”
………
漆黑之中，猫小婉、狸仙儿、小花貂依稀瞧见叶升在锦衣老姆面前站着，身子微倾，右手向前探出，应该是在用剑指着锦衣老姆。
可不知为什么，他迟迟没有动手。
三女猜测，叶升很有可能也目不视物，不愿贸然出手，于是她们乘机摸索着把锦衣老姆拖到白虎座椅上。
“老姆，你伤在哪里了？”小花貂轻声问道。
“腿，双腿，被鬼剑所伤。”锦衣老姆的声音依旧镇定，不过她心中也在纳闷，这小子的剑为何没刺下来呢？
小花貂忙掏出两枚止血止痛治伤的药丸喂锦衣老姆吃下。
叶升收起无名剑，捡起地上的寒霜之刃，“小婉姐姐，请点起蜡烛吧，白虎前辈有话要跟锦衣老姆说。”
猫小婉道：“你不杀老姆了？”
“念在她收留之恩上，不杀了，她无情，我不能无义。更何况白虎前辈也不让杀。”
猫小婉脚步轻移，走到烛台旁，拿起火折子一吹，火苗跳起，众人心中一亮，先前的杀气荡然无存。
白虎前辈，请吧。叶升走到锦衣老姆跟前，在脑海中说道。
叶升周围顿时起了变化，一只巨大的白虎身形逐渐显现，他踞坐于地，身躯透明，泛着奇异蓝光，将叶升笼罩其中。
这一刻，叶升即白虎，白虎即叶升。
三女惊异地看着白虎，又敬又怕。
“锦衣，你对我可有歉意？”虽借助的是同一副躯体，可白虎发出声音饱含威势，动人心魄，相比之下，而叶升发出的声音则显得幼稚无力。
锦衣老姆淡淡地道：“做都做了，又何必有歉意？”
“这老妖还真固执死板，生死关头，说两句软话有什么？”叶洛嘟囔道。
白虎却不生气，“几百年了，你这臭脾气是一点没变。”
锦衣老姆冷哼一声道：“怎么？你还指望我卑躬屈膝求饶么？”
“我既已饶你，便不再杀你，你求不求我无所谓。”
“那你想干什么？听我亲口给你认错么？”
“你肯认错么？”
“不肯！”
“嗯，你从不向人认错，因此我也不奢望。我只想亲口跟你说，虽然你害我不浅，可几百年来，我对你的爱意并无丝毫减褪。”
叶升心想，这不受虐狂么？都被她害成这样了，还爱她？
“哼，你何尝不是受虐狂？苗妙把你绿了，还把你甩了，你还不是心心念念惦记着人家？”叶洛对叶升给予无情的嘲讽。
你也是受虐狂，差点被人害死，却把人深深藏在心里！
“那好，咱谁也别说谁！”
叶升一边在心里和叶洛斗嘴，一边观察锦衣老姆的神情体态。
听了白虎的深情告白，她的身躯微微一动，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轻轻颤动，凤目忽闪两下，目光向别处晃了晃，又迅速返回到白虎身上，目光中的冰冷也减少了几分。
这些动作虽小得不易觉察，却依然被叶升捕捉到了。
看来，她对白虎郎君还有几分情义。
叶升暗感欣慰，又加了一条不杀她的正当理由。
锦衣老姆沉默不言。
白虎郎君当然也看出锦衣老姆对自己告白有所反应，看来自己感情并没有全然错付，这已经足够。
他缓缓移动目光，细细地上下打量锦衣老姆几番，神情款款地说道：“我要走了，将永远离开这世间，锦衣，愿你修仙顺利。”
说完，他又在心里道：“两个小朋友，告辞。”
“告辞！”叶洛道。
“一路走好！”叶升说出了声。
白虎身形消失，一阵冷风飒然。
叶升只觉得意念微动，脑海中似乎有一股极其细微的潮水迅速退却，身子好像也猛地一轻。
冷风并没有刮出山洞，而是于刹那间就地消散。
“前辈，你还在么？”叶升问道。
脑海内外皆无回应。
“他已经走了！”叶洛道。
他本可叱咤风云，却因找错伴侣而死于非命，但他爱过，被神骑过，走的时候很知足也很安详。
上述这句话，是叶升送给白虎郎君的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