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然是在泉州府专门为伤兵建立的伤兵营里见到的林二牛。
说是伤兵营,其实不过是几间简陋的茅草屋,并将几个茅草屋单独围了起来,还有两个郎中不时地跑来跑去,给伤患们敷药。
伤兵营里一片肃穆,有缺胳膊少腿的,有浑身是血的,还有身插箭支或者耳聋眼瞎的,哀嚎声、呻吟声不断,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
林二牛就静静的躺在一间茅草屋的破旧木床上,身旁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在看顾着他。
一见林默然和香菱进来,孩童马上跑了过来,
“少爷,香菱姐,刚才郎中说二牛哥被箭支射中了肺部,而且肝胆受到重击,活不过今晚了,也就还有一次回光返照的机会。”
见到林默然投来的疑惑的目光,香菱解释道:
“二牛哥被重伤的消息传来后,我就从府上调了个小厮来照顾他,他叫麻雀。”
林默然来到床沿边,轻轻掀开上面的被褥,硕大的圆形伤口将绷带的颜色染红,还有几个地方受了刀伤,皮肉外卷。
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伤,林默然泪如雨下。当初被他救下的这些个少年,虽然名义上是他的手下,但相处了这一年左右,已经与他的亲人无异。
就如同能够心灵感应一般,原本躺在床上的林二牛竟缓缓睁开了眼睛,惊喜地说道:
“少爷,我林二牛憋着这一口气,就是为了能在临终前见你一面。老天待我不薄呀,还是让我将您等到了。”
林默然强忍着泪水,自责道:“二牛,是少爷我害了你呀。
若是我不将你留在粤东,而是带你去琉球岛,你应该就不会英年早逝。
你可还有什么心愿?只要我能做到,必然帮你完成。”
林二牛原本惨白的脸色竟变得红润,
“少爷,自从被你救下以后,我就将自已这条命卖给你了。
我本来想为你四处征战,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可惜未能如愿。
不过也不亏,我在攻打少爷你最痛恨的倭寇时身先士卒,最起码也得干掉了十来个倭寇,我死而无憾!
只是,却再也不能为少爷征战天下了!”
旁边的香菱已经哭成一个泪人,林默然仰头止住下滑的泪水,轻轻问道:
“按理来说,不应该呀。你身边还有着一百名士兵,还有其他四个兄弟相互照应。是不是有人害的你?”
“是岳子材将军下令,说朝廷有旨意,让我们闽南五县的五个县尉带兵冲在最前面,去攻打粤东的清远城。
如今,我们一共带去的五百人马,剩下的已经不足两百人。”
“什么?朝廷欺人太甚,还有那岳子材,看我等会就去摘了他的脑袋,替你出一口气。”
“少爷,不要为难岳子材将军,他……”
还没等说完后面的话,林二牛已经喘不上气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吐出三个字“我,无悔”,就此脑袋一歪,离开人世。
林默然忍住心中的悲痛,对着香菱道:
“香菱,你等会儿雇两个人去买一口上好的棺木,将二牛埋葬了吧,给他立个墓。
早晚有一天,我会回来,带领大家一起给他上香。
如今却无法顾忌这么多了,我先去县衙的大牢里救人。”
话音刚落,如土山一般大小的海东青已经俯冲而下。
林默然拍了拍海东青身上的羽毛,厉声道: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我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伙计,我们走,将这安溪县闹它个天翻地覆。”
海东青人性化的点点头,就带着林默然直入县衙大牢。
到了县衙门口,林默然心中的怒气已经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恶狠狠地看向前方过来阻拦的众人。
“我要去牢里救人,若有人阻拦,休怪我手上无情!”
有几个好像是本地人,见识过林默然大发神威的场景,拔腿就跑。
却还有一个将官和手下三十几名侍卫围了上来,虎视眈眈的看着林默然,
“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我们都是陪着钦差曹公公从京城来的,都是御林军出身,你竟然敢在我们面前猖狂?”
京城来的?林默然瞬间想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肯定是这个曹公公在背后搞鬼,给自已安了一个聚众谋反的名头,将自已的游乐山庄给查封。
“哦,那不知这位钦差大人现在在何处?”
“那就让你死个明白,你是想来救牢房里的犯人吧,大人正在里面审问他们呢。
来人,将这狂徒拿下,死活不论!”
听到这阉人在里面审问自已的人,林默然也失去了耐心,直接出重手,与冲上来的侍卫战在一起。
或许用“战”字不太合适,这简直就是林默然单方面的屠杀。
有一说一,这群侍卫的身体素质和战斗经验可以说是目前为止,林默然所见过的最强的,有好几剑都划破了林默然的外衣。
可惜,对于有铜皮天赋的林默然来说,这简直就是挠痒痒。
而被林默然击中的侍卫,却如同被卡车撞了一样,被击飞之后就再无动静。
刚才还在口出狂言的统领见势不妙,想要逃跑,就被在旁边助阵的海东青一只鹰爪一捏,“嘎吱嘎吱”一阵脆响,人就软了下来。
几十个呼吸之后,望着这满地的尸体,林默然才感觉心中的怒气稍微发散出了一部分。
他大踏步的走进牢房,就听见了前方的惨叫声。
林默然健步如飞就冲了过去,却见到夏侯雄老爷子被绑在一根铁柱上,赤裸着胸膛,上面刚刚出现一块乌漆嘛黑的烙铁印。
“啊!”林默然一脚踢出,就将手里拿着烧红的烙铁的一个侍卫踢飞,让他在空中翻滚了几个跟头,才重重砸在牢房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什么人?快来人呐!”一个公鸭子一般的尖细声音传出。
林默然朝前一看,除了刚刚死去的那名护卫,夏侯雄的身前还有两人。
一个一副宦官打扮,正是刚刚嘴里喊人的声音的主人。
另一个正唯唯缩缩的蹲在角落,虽然没有认出正脸,但林默然依旧从那熟悉的服饰中认了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安溪县县令贾士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