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赵河的爷爷为了欢迎新客人炖了一大条鱼。白翡在旁边打下手,赵河好奇的坐郝富贵旁边听他讲故事。
“你没进过鱼神庙?”郝富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没有。我是立志成为巫的人……”赵河说到一半便停住了,他想起了上次爷爷训斥他的话。
鱼神庙里徘徊的那些虚影让他恐惧,所以他只敢站在殿外。别人都说他娘触犯了鱼神,被鱼神娘娘惩罚变成了鱼。于是他更讨厌鱼神庙,甚至是憎恨。他要成为比他娘还强大的巫,只有强大了才能从鱼神手里把娘救回来!
饭桌上香气萦绕,砂锅里的鱼汤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鱼肉鲜美,辣椒提味,豆腐也吸收了鱼汤被炖成了蜂窝状。
四个人热热闹闹吃起来,屋子里气氛温馨和乐。郝富贵很佩服白翡的吃饭速度,看着细嚼慢咽优雅无匹,下筷子却比谁都快,吐刺吐的比猫还溜!
“你怎么不吃鱼?”白翡奇怪的问赵河。她注意到这孩子只盯着面前的青菜吃,难道是看外人多不好意思?
“这孩子小时候还吃鱼,大了就不吃了,甭管他。姑娘你吃,别客气~”赵河的爷爷摸着他的脑袋说。
“多吃鱼长大了才聪明!”白翡说完夹着一筷子鱼肉便要往赵河碗里送。
郝富贵忙拦了下来:“我怎么没听过这说法?这块鱼给我,我得补补脑子!”说罢把鱼抢到了自己碗里。
赵河和他爷爷都笑起来,白翡嗔怪地看他一眼没吭声。郝富贵忙冲她使眼色,好在这姑娘不笨,没再干往赵河碗里夹鱼的事。
鱼做的口味有点偏咸,郝富贵半夜渴醒起来喝水。无意中瞥了一眼窗外,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往院门走去。这么晚了赵河去哪?郝富贵忙起身跟了出去。
赵河出了院门,跨过石阶往山下走去。郝富贵以前听说过,梦游的人不能突然被叫醒,不然精神会出问题。所以他只是远远的跟着,一直跟到了一片松树林的深处。
小孩对着一颗大松树在喃喃自语的说着什么,一边说还一边哭了起来。郝富贵刚想走近一些,肩膀却被一只手按住了,是白翡!
“别过去,有灵体!”白翡凑在郝富贵耳边小声说道。
郝富贵只好又蹲回了石阶后,他轻声问:“你怎么也醒了?”
“炖鱼放盐放多了,口渴。”白翡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天空又开始飘起雨丝,郝富贵担心的看向赵河。白翡无辜的耸耸肩,她也不是故意的。
冰凉的雨打在赵河脸上,他大概也觉察到了,开始转身慢慢往回走。郝富贵和白翡远远的跟在他后面,等他进了院门才松一口气,也悄悄地各自回到了房间。
第二天,赵河醒来的时候很开心,他昨天又梦见了娘。娘说只要他好好学习巫术,鱼神节前一天还会来看他。他倒在被子上高兴的滚来滚去,头一次对鱼神节产生了期待。
郝富贵和白翡吃过早饭便上了山,没想到今天山顶来了不少人。为了迎接鱼神节,山顶的鱼神庙前挂起了很多白色的幡,幡上绘着漂亮的鱼神图腾和祷文。
庙里的大殿也被重新布置装饰,鱼神娘娘的塑像两边摆上了高大的花瓶,里面插着还带着露水的鲜花。两根手臂粗的蜡烛被安置在香案的两端,据说这蜡烛在鱼神节当天要从早燃到晚,才能为来年的丰收带来好兆头。
似乎是因为人多的缘故,白翡站在鱼神庙里也不害怕了。她一边帮郝富贵举着烛台,一边好奇的看着人们进进出出的布置神庙。
郝富贵因为有了“帮手”,今天效率也奇高,一上午功夫便修复完了左边的壁画。估计再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就能全部完成,正好能赶在鱼神节前夕。
鱼神节的前一天,郝富贵终于完成了工作。听说壁画修好了,赵河的爷爷不顾年老体迈,拄着拐杖爬上了山。站在熟悉的大殿里,眼前修复一新的壁画勾起了他久远的回忆。
鱼神和巫神本是一对夫妻。他小时候常常跑到庙里玩,有时还能看到他们的身影。牧鱼人的血脉从小便能看到灵体,他们和善的冲他笑,慈爱的抚摸他的头顶,兴致高了还陪他玩一会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不再出现?他最后一次见鱼神娘娘,她坐在山顶的石台上暗自垂泪,身体淡的快要被风吹散。
在他继任牧鱼人的那天,他的父亲对他说了一句话,“鱼神已死。”
这句话尤如晴天霹雳。他信仰的神已经死去,他这个神仆存在意义又是什么?直到赵江把赵河的娘带到他眼前,他又重拾了信心。
他相信这是天定的缘分,冥冥之中鱼神娘娘在指引着他们。
后来发生的事他不愿再回忆。鱼神庙的辉煌已经过去,它终将没落,而自己也已经垂垂老矣。老人擦着眼角的泪,沉默的下了山,佝偻的背影看得让人心酸。
赵江站在殿后,目送着父亲越走越远。神的时代已经结束,他可能是最后一任牧鱼人了。
鱼神节的前夕,城里热闹起来。门前挂的灯笼都换成了绘有鱼神图腾的,大门上方一排长方形的镂空门笺,窗户上贴着漂亮的鱼形剪纸。
街道上偶尔传来鞭炮声,孩童们在大街小巷里扔着摔炮玩。家家户户开始准备鱼神节的贡品,花馍被做成各种好看的形状,热气腾腾的就像这节日的气氛。
听说街上有花灯和表演,郝富贵便提议一起出去逛逛。
赵河明明眼神里透着渴望,脑袋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要在家里陪爷爷。郝富贵和白翡对视一眼,结伴出了门。
半山腰的街道上已经人山人海,街道两旁挂满了造型各异的灯笼。
郝富贵看着这人挤人的架势有些发怵,白翡已经兴冲冲的扎进了人群。看她欢呼雀跃的像个孩子一样,郝富贵只好认命的挤过去当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