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痕。
殷徊,是他的名字。
云琇想到最近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自己,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你是怪我,占了你的坟冢?”云琇食指在‘徊’字中心戳弄:“我并未抢夺你任何东西,只是借你地势气运,你这里,是很好的养魂之地。”
寂静之处,无人答她。
阴风三丈三,自甬道入口一路吹进——
云琇打了个激灵。
“你在附近,对不对?”她有些咬牙切齿对方的装神弄鬼。
当今新朝于战火中而立,鏖战结束后,遍地死尸断臂,官府敛尸入棺,又寻能通灵见鬼的守墓人安抚亡灵,以稳民间惶惶不安。
这件事极为耗费心神,风水舆图上显示,这座前朝古墓风水极佳,云* 琇才寄居此处。
云琇使了吃奶的劲把墓碑扶起,靠在坟冢上。
“殷徊。”她声音铺在空旷狭窄之地,带着回响:“我每日为你燃烛点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云琇试图跟这个没见过面的鬼讲道理。
“刚入夏时,大雨漫进墓室,我怕你棺椁受潮,特意买来白灰泥将你坟冢加固封牢,免受雨水侵蚀。”
“每次给你的贡品,我皆精挑细选,未曾敷衍,我没有在你墓中白住。”
“我甚至按照你碑文上的忌辰,还送过你礼物。”
云琇感觉颈间那股阴冷的呼吸还在,然而不管她回头几次,身后都空无一人。
也空无一鬼。
她蹙眉,继续说:
“你受我十年香火,等于我养了你十年。”
“若是人间,这样的生养之恩,足够涌泉相报。”
“没良心的小鬼。”她总结。
“……”
耳边那种呼吸声似乎因她的埋怨而停滞。
云琇骂完,撑着膝盖站直身子,她照常把墓室内打扫好,而后在墓前点上香烛,下午时间燥热,云琇忙活一会儿,便半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座墓室讲究,有厨库与文书库,墓冢在东室,云琇住在西室。
她没摆多余物品,一张床,一架梳妆台,一个衣柜。
即便是白天,墓室里也阴暗潮湿,云琇早就习惯这种日子,别说睡在死人墓冢里,便是让她抱着鬼睡觉,她也丝毫不会惧怕。
云琇幼年时常因为通灵眼撞鬼而生病发热,一病几天。
后来她见的鬼实在太多,根本提不起她害怕的兴趣。
……
半梦半醒,云琇好像看到自己入选考上酆都鬼域,那是所有能通灵的守墓人最向往之地。
她翻了个身,梦破神醒,那股脖颈上阴冷冷的呼吸感又来了。
夏蝉凄切,夜露沁人,
东室棺椁安静一片。
这鬼一直在她身边。
云琇烦躁地打挺坐起,她踩鞋下地,往隔壁东室的墓冢走去:“你到底藏在哪儿——”
气势汹汹的人在经过镜子时动作一顿。
云琇收回迈出的脚,转而僵硬地看向半人高的铜镜。
殆尽的白色烛光将她身影投在镜中。
穿着麻布裙的女子肩膀瘦弱,一双眼长而弯,此刻眉峰紧蹙,死死盯着镜中景象。
云琇对着镜子抬起左手,放到另一侧肩膀上。
触感是自己温热的皮肤传来的温度。
镜中,伏在她背上的鬼魅偏头,躲开这并不会触及到他的手。
云琇:……
她定定看着铜镜,声音寒凉:“殷徊。”
将头搁在她肩膀上的人毫无动作,那股潮湿阴冷地呼吸痒痒低扫在云琇脸上,
越来越如有实质。
“我看到你了。”云琇深深掐紧手心,用食指扣响铜镜。
那带着白纱帷帽的半透影子动了动。
他缓缓松开攀在云琇肩膀上的双臂,飘在了她身边。
比云琇高出一个头。
不知道他是没说话,还是说了但云琇听不见,在他脱离自己那一刻,云琇莫名觉得身体松快许多。
被鬼缠着原来是这种感觉。
云琇抓起一把糯米,朝飘在身边的鬼魅扔过去——
穿着白袍,带着白帷帽的人往后退一步,米粒滴答坠地,鬼魅分毫无伤。
“我不怕这个。”
他说:“只有僵硬冷尸才会怕这个。”
这些日子,并不是她的错觉,这鬼魅一直在她背上躲着,所以每次云琇回头,都寻不到他。
云琇看不到帷帽后面的脸,她眯起眼睛:“你是殷徊。”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整座北辰岭,那十座孤坟因亲友皆离世,无人供香,是因为云琇十年不断香火,他们才得以养魂,这几年魂魄渐安,不消多日,便能进入黄泉。
可此前时岁,云琇从未察觉到殷徊的鬼息。
生前作恶之人,死后入阿鼻地狱,无需人间养魂,云琇曾以为殷徊定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可今日竟然见到了。
白袍白帷帽,把他捂的严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