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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她坐在床畔,两人中间只隔着一层朦胧的纱, 如今霓云薇放开撩纱的手, 转而去扶齐清宴,她起身跪在床上,一时间动作手忙脚乱。
齐清宴略带冷意的呼吸骤然凑近, 像风,像黎明前湿润的露。
薄如蝉翼的纱帐飘起又垂下,齐清宴向她的方向倾倒, 闷哼一声, 与霓云薇齐齐躺在床榻之上。
“你——”
抵在他胸前的手想要收回, 不妨被人一把扣住, 霓云薇低呼, 声音有些焦灼:“你的伤!”
齐清宴语调毫无波澜,却莫名动人心魄:“死不了。”
“……”
说是这么说, 可借着透进窗格的月色,霓云薇还是看出他面颊苍白,她那日心血来潮烫卷的发丝贴在齐清宴额前,此刻细细拂动。
她抿唇退开了些,心口绷紧:“你这时间过来干嘛?”
齐清宴皱眉坐起身子, 动作有些迟缓的整理凌乱的衣服, 闻言动作一停。
漆黑眼中浮光掠影, 又含了一丝怆然,望着她道:“我不是刚过来。”
“我一直在这等你。”
霓云薇一愣, 思绪巡回,脱口而出:“你等我做什么。”
“我怕你不回来了。”齐清宴露出笑,笑容却苦:“毕竟,你总是忘记家在哪里。”
“……”
霓云薇轻咳了咳:“我看看你的伤。”
那一刀不足以要命,可口子是实打实豁开的,血也是实打实流的。
齐清宴小时候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天家的皇子,从小精细养着,太医没少在他身上花心思调养,成年后才好了许多。
她这一刀,太医院一年白忙活。
齐清宴任由她凑近自己解开外袍,声音不辨情绪:“不是恨我么?那日握刀的手,又为什么偏了。”
偏了一寸,便未伤及要害。
夏日衣衫单薄,外衣解开,露出素白柔软的里衣,霓云薇闻言扯开他衣服的动作一顿,眼睫抖动,继而平常道:“手滑了。”
“是么。”
齐清宴靠在床头一侧,垂目看她解开自己的衣服,眸色微深。
他在外袍里摩挲片刻,在霓云薇震惊的目光中,拎出那日刺伤他的匕首。
齐清宴道:“你可以再刺一遍。”
“……”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霓云薇没再继续解他的衣衫。
散乱蜷曲的发垂落两侧,敞开的衣襟里是他冷白的肌肤,胸口的位置缠着绷带,此刻有鲜红的血渗出。
修长手指捏着刀片,把手的方向朝着霓云薇,齐清宴又温声说了一遍:“来吧,再刺一次。”
他这股子执拗劲……从前怎么没发现?
霓云薇没好气道:“你若死了,齐国无主,我不做这等乱国之事。”否则真成祸国毒后了。
“放心,不会的。”
齐清宴笑了笑,认真建议:“今日你也看到了,相国寺中那个女子。”
“皇兄有了血脉,御医已经看过,那女子腹中八成是个男胎,国祚后继有人,你不必担心。”
霓云薇皱眉,又道:“主少国疑,怎能不担心?”
齐清宴握着刀的手没放,抬了抬头:“你可做吕后,垂怜掌政,等到皇子成年便可。”
“……”
“齐清宴。”
霓云薇攥着他垂下的卷发,扯着摇了摇:“我对你们齐家的权利,一点兴趣都没有,吕后专职毒辣,我亦不齿,何谈效仿?”
“你们齐家的东西,你们自己守着,我没兴趣。”
她接过那把匕首,带了气力猛地朝外仍出,刀剑‘锵——’地一声刺入窗柩。
齐清宴抬眼,看向霓云薇染了怒意的脸。
他目光温和,却带了审视,一遍一遍从她眉眼刮到唇上,如有实质:“抱歉,我不太懂。”
霓云薇皱眉,刚要张口问有什么不懂的,便听齐清宴便略带疑惑的问:“你是……舍不得我死了?”
“……”
霓云薇抿唇:“我什么时候说想你去死了?”
今日在相国寺,霓云薇见过齐清州尸身,从小一起长大之人冷冰冰躺在那里,那巨大的冲击至今想起,仍然心绪难平。
如果……如果以后,齐清宴也如那般躺在那里……
霓云薇闭眼,扑通一声往后一躺,整个身体陷进柔软的锦被,声音闷闷的:“你之前去看过清州了?”
身边传来细微声响,是齐清宴躺在她的身边。
冷润的声音带了哑意,平缓的在殿内响起:“看过了。”
齐清州的尸体运回的第一日,齐清宴便已经去看过。
他的兄长,一个马背上长大的,热烈的像太阳一般男人,如今那样安静惨白的躺在棺木中,齐清宴望着他肿胀几乎看不清容貌的脸,长久无言。
霓云薇盯着床顶纱帐,轻声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清州的离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