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恢复的极好,不过一夜时间,哑着的嗓子恢复了五成,除了不能高声言语,正常说话已经不成问题。
太医们回去了一半,剩下的则在偏殿等着伺候,郑鱼睡醒的时候,外头早有一堆宫人在等候了。
没人喊她,说是皇帝吩咐的,让她睡个囫囵觉,好好补一补,说她可怜见儿的,流了那么多血。
在郑鱼醒来后,里间有了动静的下一刻,外头的宫人拎着水抬着浴桶,端着新衣蜂拥而入。
这待遇,让郑鱼呆愣了好一会,还是一个老嬷嬷上前搀住了她,只道是黄公公让她们来的,伺候她沐浴梳洗,好一会去给陛下请安……
这话说的郑鱼又是一个二丈摸不着脑袋。
皇帝都醒了,不把自己放回定北侯府,怎么还让人来给自己洗洗涮涮,还要请安?
难不成是嫌她的血脏了?
不至于……
郑鱼带着许多的疑惑,在这一刻老老实实的坐进了浴桶,让这些宫女用鲜花汁子的香胰子将自己里外里涂了三遍,腌入味的才罢休。
“阿秋!”
太香了……
香的郑鱼穿上新衣的时候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还略略的不好意思了一下。
杏黄色宝相花纹的大袖披衫搭着樱桃红的柯子裙,长发绾成了单螺髻,发髻之上还簪了两支海棠花金簪,甚至还加了几只小珍珠排簪,可谓是用心。
华贵无比的一番打扮好了之后的郑鱼跟着老嬷嬷到了勤政殿内,此刻里间儿早已经全部换新收拾过一番。
周思南也洗漱过换了衣裳,和她一样,很新的样子。
“民女郑鱼拜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郑鱼在进到内殿见着皇帝之后,以最快的速度端正的跪在地上,行大礼磕头请安,不出一丝差错。
“朕这一场……算是无妄之灾啊……”
浅声说话的皇帝没有叫郑鱼起身,反倒是在她跪下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
话语里头的意思明显,皇帝的这一次大病,原就是因为她被波及的。
要不是萧泱泱乱用了心思,自己和萧泱泱斗了一场,哪里会出现这番局面。
“始作俑者虽不是民女,可民女确实也牵扯其中……民女不为自己辩解!”
郑鱼照旧磕着头,头都已经和身下的金钻贴了个正着,不过皇帝说的这一番话,她这会只打算认一半。
要不是需要显得谦虚一些,她一半都不想认!
和她有什么关系,她都是受害者……
萧泱泱像极了烂狗屎,踩一脚擦都擦不干净,还恶心……
“起来吧,你这几日也是可怜,想想那些日子你需天天放血救治百姓,朕才给你这些体面,确实小气了些。”
皇帝看郑鱼那么小小一个人装进了一件那样大的衣衫里,如今又贴面跪在地上,还是挥了手让她赶紧起来。
喊她来是来说话的,不是让她跪着的。
在郑鱼站起身后,他的目光又放在了郑鱼现下所穿的衣裙之上,略略拧眉。
“下次别给她穿成这样,不适合……找给九公主做衣裳的织娘,让她们按九公主的衣裳花样给她做,给她量体裁衣。”
皇帝对着郑鱼的衣裳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之后,招呼了刚才伺候郑鱼的老嬷嬷,只道她们选错了衣裳。
老嬷嬷听闻皇帝之言后,应声点头,自下去吩咐去!
郑鱼有些不敢置信的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没开口的周思南,带着疑问和解惑的神色。
这睡了一觉,天还不一样了!
皇帝这是……
周思南在接收到郑鱼的目光之后,唇形说出了“谢恩”两个字,郑鱼刷一下就明白了。
赶紧跪下“民女谢过吾皇,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这规矩……还是要好好学,回回都是大礼……以后,就到宫里来学规矩,你的四季衣裳,还有每月的支出都从宫里给,也省的再闹出事。”
皇帝看她又拖着裙摆跪下了,这忙忙叨叨的,摆着手让她赶紧起来,又加赐了新的恩典。
“是!”这一次郑鱼没有再跪下,只笑着应承了一句,又说了一声“多谢陛下!”行了福礼,动作很是标准。
“给你看看这个……”
在说过这些后,皇帝把萧家老大人连夜呈送上来的折子递给了郑鱼,想知道郑鱼怎么看。
这一封折子是萧家老大人的请罪折,先是将自己没有教导好小辈之责全然说了一遍,而后又加了一项。
萧泱泱犯下大错,可她爹娘当年死在了战场,若是可以,求皇上饶过死罪,他们可以把萧泱泱踢出族谱,留她一条性命。
到底年纪大了,下不了太大的狠心,这一刻的老大人只求皇帝能够应允,放过萧家上下这一大家子。
又是个会说场面话的人!
把萧泱泱踢出去等死,这样子萧家一家子都得以保了个全,漂亮话说了一大堆,那是这个老家伙对于孩子的一片良苦用心。
和昨夜里那位皇后娘娘一样,是话语上的艺术家,这嘴皮子一碰的,他们做坏人的还委屈上了……
“这话听着真奇怪!”
郑鱼此刻看完这请罪折子哼了一下之后,开始了她的大胆发言。
只道“虽说我不喜欢大小姐,也怨恨她,可就如这折子里说的,大小姐爹娘都没了……在这一刻,应该是希望家人能包容帮助她的,可折子里,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要把她踹了,好似狗不理一样……”
“我自小是个孤女,也没个亲人在旁,有个头疼脑热的,最盼的就是身边能有个照顾的,要是换做我这会看到这样的话……怕是不想好了。”
郑鱼憋着嘴,满脸的全是对这折子凉薄的一种情绪,话语之中尽数在说着那萧家老太公的冷漠。
全都是保全自家的话,表面粉饰的那么华丽,可……
皇帝应该不傻,还能看不出来么,多数是试探郑鱼的心意,想看看郑鱼是什么想法。
郑鱼表明立场,她怨恨萧泱泱是一回事,可觉得萧家人凉薄又是一回事。
“本想着认个干亲,以后有个照顾,没想到……命真不好,亲生的都这样,我这个认进去的,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那不把我扒皮活剥了!”
在说完之前那一番话之后,她将那折子又递给了皇帝,而后嘴里嘀嘀咕咕起来。
腹诽的嘀咕让皇帝听了个正着,那嘀咕声才是郑鱼的心声,就像他躺在那儿,郑鱼和周思南嘀咕时的一样。
好久没听到这样率真的话语了,皇帝忍不住笑出了声!
命不好!好像是有点……
皇帝在心里对于郑鱼的话,略略揣度了那么会,他是打听过郑鱼的身世的。
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孤女,命硬到了义庄都没死,活下来一路收尸。
“丫头……”
“嗯?”
“朕!是天子,知道吗?”
“知道!”
“天子最大的本事就是逆天改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