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14岁半的郭亮坚韧的完成了他作为儿女的本分,举办追悼会,火化,下葬,丧宴,按照当地习俗他给每一个参加郭文清夫妇葬礼的亲朋好友下跪磕头,感谢他们来送父母最后一程。
他没有在他人面前掉眼泪,像一个真正的大人一样,沉稳地做着所有身后事,不懂的就问,流程不明白的就找人请教,礼数没周全的马上就改。所有参加葬礼的郭文清寇丽的亲人、同事、生前好友都被他的懂事和坚强所感动。
“这孩子以后必成大器。”每一个人都这么说。
萧放心里有苦涩,有遗憾,更有失去父母的伤心,但是能怎么办呢,他是一个成年人,悲痛大哭不理事事,他做不到,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无法改变那就接受,尽你的责处理好后续的事情。
他记得前一世父亲病故以后的事也是他操持的,母亲当时已经悲痛欲绝,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可是事情留在那里要人处理啊。他也是一滴泪没流,坚持做完所有的事,到了要火化的当日凌晨,亲朋好友们都在殡仪馆的休息室磕着瓜子喝酒打牌,他一个人走到了父亲的冰棺所在的房间,微弱的灯光下,看着父亲蜡黄的脸,才有时间想起以前生活的点滴,想起父亲给他的爱,再想着以后再没有爸爸了,哭成了废人。
萧放把郭文清寇丽两人葬在了一起,在郭文清老家的山上,半山腰的位置,那里的视野很好,正对着大渡河。
离开前的两天,他在家里独自整理郭文清和寇丽的遗物,包括单位拿回来的个人物品,还有留下来的财物,书籍等等,一点点的清,一点点的回味。他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跟身世有关的东西。
翻开家里的影集,前面的几页,都是他的照片,有从3岁到去年14岁生日当天照的,还有很多小时候跳舞,春游,参加比赛的照片。
往后翻是他们一家人的合照,背后都用铅笔标注了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照的,再之后才是郭文清寇丽两人的照片。
在这些照片里,他感受到的是一个普通三口之家彼此给予的爱和满足。
他们是深爱着郭亮的,像所有父母一样,不是火一样的炽烈,而是涓涓细流,在郭亮的记忆里,两人从来没打骂过他,纵然有他自己乖巧懂事的缘故,但是小孩子总有不听话惹人烦的时候,郭文清永远都是给他讲道理,不管郭亮是否真能听懂,寇丽永远都是笑着看他,满眼溺爱。
临走前的一晚,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敲开了家门,这个叔叔郭亮认识,叫邓珠,算是经常到家里来做客的人,好像是郭文清以前的同事,现在是康巴县的副县长,高二的时候他们学校建校五十周年庆典,萧放在操场上看到他坐在主席台中间的位置,介绍的时候他听清的。
郭文清性格比较沉闷,朋友很少,邓珠是他年轻时候的同事,对脾气,几十年来关系都很好。
“亮亮,叔叔这么晚来是有事跟你说,很重要的事。”邓珠开门见山。
“二叔,您能先出去一下么?”萧放心领神会,支开了陪他的郭文清的二弟,郭文清两兄弟,弟弟一直在家务农,继承了老郭家的家宅和土地,寇丽一直跟娘家没有往来,这个时候也只有他二叔来陪下他,毕竟他还不到15岁,没人放心其一个人在家里。
“亮亮,你晓得我是你父亲的好朋友吧,在很多年之前,还没有你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今天要告诉你的这件事,本不该由我来说,这可能会让你很震惊,你可能会接受不了,但是你父母出了意外,我思考了很久,觉得必须要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了。”
“您说邓珠叔叔,我听着的。”萧放已经预感到将要说的事会跟他的身世有关,也郑重了起来。
邓珠深吸一口气:“12年前,确切说是1994年3月17日,我和你父亲坐单位的车去省城开会,车上就我和他还有一个开车的驾驶员老刘,在翻二郎山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还下着小雪,老刘不敢走怕出事故,就把车停在山路边上休息等天亮,傍晚上你父亲下车找地方解手,过了很久都没回来,我就准备下车去找他,刚打开车门就见你父亲怀里抱了个包袱回来了,等他上车,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包袱里有个孩子。”
“我们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正解手呢听到周围有小孩哭的声音,把他魂都给吓出来了,还摔了一跤,连滚带爬跑了一半,回过神来想着不对,你父亲是真正的唯物主义者,绝不信鬼神的,又返回去顺着哭声用手电筒照,刚好照到有亮闪闪的光反射过来,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个包袱,里面有个孩子抱着一个小玻璃奶瓶。”
“这孩子发了很严重的烧,身上烫的不行,脸上还有水痘,我们都感觉可能救不活了,也来不及再想是谁把孩子丢在山上的,救命要紧啊,你父亲马上叫老刘连夜赶路下山,路上的时候孩子看着都快没意识了,最后在凌晨赶到了二郎山下面的天全县医院,医生诊断说孩子是急性猴痘加高烧,不能保证能救活,你父亲陪了一夜,一大早又给你母亲单位打电话,叫她马上到天全县医院照顾着,等我们从省城开完会返来再商量下一步。”
“这孩子命大,第三天等我们开完会返回来的时候就醒了,生命体征平稳,高烧也退了,医生说得亏你母亲两天两夜没合眼一直在旁照顾着。”
“回康后你父母就报了案,过了很长时间公安局都没有调查出结果,后来他们办了合法的收养手续,收养了这个孩子一直到现在。”
“你就是这个孩子,亮亮。”邓珠看着萧放,终于讲完了这个故事,也终于告诉了他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