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了王姨娘,李沐然这才有了几天安生日子,只是如今她却对眼前的情况有些头痛。
而在青璃眼里,这画面就完全不同了。随着李沐然自纷繁的白雪之中握住她手掌的一瞬,活蛊就从极度绚烂的蝶香鬓影中突然对李沐然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情绪,如同它们这样存在形式极度抽象的死物是并没有类似“爱恨痴嗔”这种感情存在的,它们所拥有的只是深埋于血液中熊熊燃烧的厮杀欲望与最原始的慕强情绪——
而面前的少女几乎符合活蛊所向往的一起要求,同时也是单一的唯一要求,那就是强,特别强,非常强,肉眼可见压倒性的,可以将自己亲手抹杀的强悍。
越是如此,青璃就越是对李沐然兴致勃勃,对于吞并对方的血肉跃跃欲试,她并不介意为对方鞍前马后,乖顺的像只没有脑子的宠物,因为自己总有羽翼丰满到可以将李沐然战胜后彻底吞噬的一天——她坚信着。
青璃的视线尽头是身着素净纯白长衫的少女,那柔软的织物之上仿佛流淌着清冷的月华般约束出李沐然挺拔的伶仃肩骨与莹莹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身,对方此刻的表情却与这纤弱易折的姿态完全不同,强硬冰冷到几近令人心惊——
明明是微微向下垂落理应稍显无辜的剪水双瞳,此刻却满盈着一丝蕴含着丁点杀意与审视的警戒与防备,她裸露在月白袖口之外修长的手指、柔软的掌心、或者一截天鹅般形状优美的脖颈,都被层层叠叠星罗棋布的鎏金光屑所包裹着,勾描着鸟类振翅欲飞的模糊轮廓,而随着那些璀璨的星屑随风扶摇直上四散吹落,鹅毛般纷繁的大雪与银装素裹的庭院都在这一瞬被热烈的辉光所彻底融化粉碎了——
青璃看着她举重若轻的抚摸过一片盛开的花朵,就如同温柔的抚摸过异域亡灵颤抖的额头,那双眸之中蕴含着冰冷恨意的一缕幽魂就这样被她轻易折服,献上忠诚献上服从,心甘情愿的碎落成随风消弭的粉末,她也曾这样令设真熙罗不由自主的对她服软,言听计从,三言两语便让红玉发疯,又让红玉冷静,将少女的情绪玩弄于鼓掌之中,更是让心情从来没有为哪位女人波动过的肖宇天姿态无措,理智尽失;这些看似棘手的麻烦或者人物,都被她举重若轻的全数解决掉,甚至自己,也许都还没有资格当她的挡路石吧?
——被对方汲取着活力濒临死亡的一瞬,她分外冷静地想到:如果能活下来,要不要跟着这个神秘而强悍的怪物离开呢?就算被杀掉也没有问题,反正活蛊的结局不意外于杀死人类将其作为供养自己的食粮,或者被人类杀死在失败中殒命,如果能够跟着这家伙,那必然能够见识到令自己大开眼界的神奇景象与神奇事物吧?那好歹也不枉自己轰轰烈烈来过一趟人间,就那么平庸的离去怎么能行?双生花蛊生平第一次拥有了离开自己另一位姐妹的想法,即便她已经吞并了青璃的情绪,甚至因着花朵的特性理应对红玉产生不舍与留恋——
她被包裹在对方毫无任何情绪的冰冷视线里。她被搂在对方怀中,能看到李沐然正颇为冷酷的俯视着自己,鲜红的丹蔻深深陷入乐柔软的手臂,她望着自己,视线不似望着一条鲜活的生命,而仿佛在看着一具美丽的尸体——
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姿态昭示着自己即将惨死的命运,固定着自己手臂与指骨关节的淡紫清辉正若有似无的因着她状态不佳趁虚而入,那些散发着淡淡光晕的香粉磷蝶扑扇着翅尖抖落下熠熠闪烁的星砾,明明是纤薄剔透的几近易碎的无害姿态,此刻却仿佛长出了一排排獠牙般凶猛无情,一丝一毫如蛆附骨般顺着烟雾潜入她新鲜的血肉里,从这具年轻的躯体里几近饥渴的疯狂汲取着她身上的活力,而蝴蝶的主人正将自己的手腕紧紧的攥在手中,明明似乎也没有使用太多的力气,但随着那只比蝴蝶更为纤细的柔软手掌渐渐收束攥紧,青璃仿佛听到了自己的腕骨正在发出嘎吱作响的哀鸣,对方没有任何怜惜地看着青璃因为活力的流失而煞白如纸的清秀脸孔,嘴角挂着远比死神更为残忍的戏谑笑意:
“哈,你以为我就真的不敢在肖宇天面前动你么?很有恃无恐嘛,那么,我当然要满足你这份不断妄图试探我底线的作死心情了,那我如你所愿,你啊,就现在,给我下地狱去吧……”
李沐然的声线低沉而嘶哑,她低下头望着青璃,神色里辩驳不出半点恻隐的痕迹,明明是如此不动声色又如此温柔的拥抱,但青璃感受不到丝毫温度可言,那潜伏于血管中蠢蠢欲动的烟雾已经将她的活力抽取到了几近干枯的极限,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稀薄雾气被摧枯拉朽的外来者毫不留情的吞噬与侵略,她感觉自己融合在一起的灵魂与身体似乎在在被迫分离,神识仿佛被架在烤架之上炙烤蒸腾着发出扭曲而清晰的灼痛感,在与对方视线交错的瞬间发出恐惧般簌簌的轻响,随即在青璃越发消沉混沌的理智之中消弭于无形——
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般软绵绵的倚靠在李沐然怀里,两个人的身体正以一种暧昧旖旎的姿态拥抱在一起,沿着骨骼脉络席卷而过的淡紫色的砂砾带着不容置疑的强悍力度消融着她的灵魂,同时也重重锉削着她的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