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楼是大蜀国京都国学院附近最大的茶楼,老板是右辅大臣的孙子李维,其父在南疆边关追击蛮子时候误入瘴气林,英年早逝。
那个时候的李维比当年蒯龙得知镇西侯府变故的时候年龄还小,因而右辅大臣打小就不准李维习武,李家两代人为大蜀国征战沙场,因而在得知自己儿子身亡之后,似乎为了保护李家香火延续,下狠心不再让孙子进入武行。
谁知道李维不习武,念书实在也不是块料,却对经商颇有天赋。
十六岁成年后,做的第一件买卖就是毅然买下了国学院附近这间茶楼,并改名凤梧楼,逐年扩大,成了历年来国学院学子经常光顾的地方。
李登书非但没有阻止孙子这看似低贱的商贾所为,反而任由其为之。
十八岁,李维被举荐进入户部任司库小吏,看似对这个孙子不抱希望,安稳延续香火即可。
李维也因此家中小妾成群,似乎还真的在为李家延续香火。
他的第五个儿子出世,从户部小吏成了侍郎,官职依旧不高。
一个文不文、武不武的李维之所以成了京都名人,并非他妻妾子女众多,实乃因为他的凤梧楼规矩。
但凡是学子、武生,无论是国学院还是寒门、市井之流,君子六技礼、乐、射、御、书、数只要有一项被认可,皆可在凤梧楼免费茶饮。
只要在凤梧楼,看见一壶香茗从早到晚的,多半是自恃才情,想要到此结交国学院子弟的。
李维似乎给寒门和市井读书人提供了一条结识权贵的途径,毕竟能进入国学院的子弟非富即贵,并非家中私塾授课不香,而是国学院乃是文士、武生的关系融合的最佳环境。
家中但凡对后辈寄予希望的,无不送至国学院之中。
孟州之、王志俊参军之前也都是国学院的学子,只有在朝中地位稳固的世家,才不会趋之若鹜。
而三层楼的凤梧茶楼就形成了世家、权贵、寒门、市井子弟混杂之地,界线分明。
一楼大厅每日有花魁演奏歌舞,二楼权贵子弟常有争风吃醋,却少有是因为花魁,而是为一楼欣赏花魁的寒门、市井弟子,三楼却多半是少有动静,一间间包房充满着神秘色彩。
三楼的走廊退出二楼走廊三尺,让这更像是漏斗一样的茶楼界线和地位更加明确。
这一日,他依然是带着平儿和两个图库卓玛阿图玛和琪格前往包下了一个临窗的房间看书。
今日他的心情有些焦急,京都运往西疆的粮草已经准备妥当,但粮草押运官却迟迟没有确定人选。
静等消息的蒯龙,心头已经有些暗自着急,身为西征统帅的佘宇晨也无可奈何,靠着这个名头在朝堂上争取到了对西疆图库策略被女帝认可,但要行动却迟迟不见动静,女帝似乎这个时候对于她这个统帅的名头却置之不理,以兹事体大,合适的人选未定,暂且不能启程。
如果照此下去,蒯龙可以肯定西疆已经暂时稳定下来的局面必定会大乱,到时候自己在西疆所做的一切都付之流水不说,反而更坐实了女帝不启用他的理由。
朝堂之上左辅张百川和右辅李登书的态度,让他更倾向于与李登书之间有可能达成共识,而且李维还是户部侍郎,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为何女帝迟迟不做决定。
明明自己的师兄已经暗中查看,粮草在城外已经聚集,就是不派官员押送。
李维与他同辈,年龄却大了许多。
这几日似乎户部忙碌,并未前来,今天却好像格外轻松,蒯龙在三楼就听到一楼下不断有人和他打招呼。
给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前去截住李维。
可平儿刚走到包房门口,二楼就传来阵阵喧哗之声,李维似乎也加入了其中。
蒯龙有些烦躁的起身一同走了出去,阿图玛不急反应,琪格却已经端了椅子跟在蒯龙身后,他刚站定,椅子就放在他身后。
这是三楼客人看热闹的惯有态度。
蒯龙回头看了一眼,给了个赞赏的眼神,趴在三楼护栏上低头望去。
却原来是一楼有个青年,正在闯凤梧楼六技当中的射技,已经八箭中靶心,仅剩一箭未射,二楼上开出了赌局。
因为八箭都在靶心,已经没了可以射出第九箭的位置,而这人似乎就是在等待二楼的赌局落定,这一箭弓弦拉至八成剩下的二成迟迟不动,这不仅臂力惊人,稳定性也是令人咂舌。
三丈的距离,原本只是学子和武生的游戏之作,根本上不了台面,但如果十箭有七箭中靶心,那就已经符合凤梧楼的免费茶饮规则,但似乎从现在的状况看来,此人的目的不是和权贵子弟认识,更像是在给自己估价。
李维已经开口说道:“小兄弟,你若是这第十箭亦能射中靶心,且其余九箭不掉,除了凤梧楼免费茶饮,我可答应你一个要求。”
李维开出的这个条件,无疑是相当困难的,射靶乃是硬木,毕竟仅有三丈的距离,震动过大,都有可能震落,现在九箭在靶心,还想要做到李维所说实在是太难。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那人原本拉至八成的弓弦却是松弛了下来,拱手施礼道:“李大人,听闻我朝子爵大人蒯龙曾在金殿前一箭上旗杆,不知道若是小人做到,可否请李大人代为引荐。”
此言一出,三层的凤梧楼传出阵阵窃窃私语。
来凤梧楼的寒门、市井之徒什么目的都很清楚,但敢于像这样提要求的还绝无仅有,并非是引荐难,而是蒯龙自金殿前将考卷射上旗杆多有被人诟病取巧和运气,此人专门提出这个事情和无理的要求,很难不让人怀疑其用心到底是投靠还是挑衅。
李维似乎有些犹豫,眉头一皱。抬头看去,只见蒯龙在三楼面无表情的看着,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
蒯龙手上的折扇,“啪”的一声中合拢,伸出栏杆的手掌一松,落了下去。
正巧在李维头顶,他伸手接住,向蒯龙点点头,似乎明白了蒯龙的意思,对着一楼的人说道:“子爵大人正好在三楼,你若做到,我带你上去引荐。”
只见一楼的青年嘴角一笑,回转身面向射靶,抬手举弓,左手前伸弓身,右手后拉弓弦,这次却只到了六成满弦,手一松,羽箭带着低低的破空声,向着三丈外的靶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