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冤魂，纠察带人随老衲去箫将军所说的卖肉市场一趟，维那负责准备安葬的地方。”
慧安方丈缓缓睁开眼，望着天边的光思索片刻，起身拍打衣物上的尘埃。
也就是箫将军这些常年征战，杀戮戾气重的方能压制这股冤魂。
冤魂不散，城内永无安宁。
今日正好是赶集日子，市场上售卖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有从山上挖得野菜，有竹条编制的日常用品，最多的就是卖肉摊。
“施主，请随小僧到寺庙听佛法。”
僧人们手拿着法器拨开拥挤的人群，走到每位摊主前，行礼后拿出储蓄袋开始装肉。
摊主们目光不善地举起刀砍埋头装肉的僧人，在触及僧人脖子的时候，都被法器强大的力量震开。
握着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渐渐发麻，摊主另一只手扶着发麻的那只手对着低声致歉的僧人们怒吼。
“你们这帮秃驴什么意思？！！”
周围的居民想向前帮摊主的忙，发现前面的路被无形的墙堵住。
其中一名摊主以为居民是被吓到，不敢上前，扯着嗓子大声喊。
“大家给我把这帮秃驴揍得他爹娘都不认识，弟兄们上，打死这帮秃驴，敢阻挡大家吃肉。”
这时，另一位摊主眼睁睁看着肉都进了僧人的储蓄袋里，心中被激起怒火，也跟着破口大骂。
“当初，敌国围城的时候你们这帮人干什么去了？现君王太子就是个废物，呸。”
被身旁的摊主吼得耳朵不舒服，僧人缓了缓握着念珠向摊主行礼，温和地解释道。
“这位施主误会，那时小僧在其他地方施粥，这里单凭小僧是不能到的。”
那摊主不屑地扭头再次对着居民大声喊，根本就不想理会那帮僧人的唠叨。
居民的怒气越来越重，身后的蔓延出浓密的黑气无形中遮住他们明亮的眼睛，黑气轻松打破结界。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们不能阻止我们这些穷人吃肉，不吃肉没力气干活，一家老小全靠我做工赚钱养家糊口。”
被黑气控制的居民冲上前和僧人们扭打在一起，尽情发泄心中的憋屈，僧人们尝试用法器阻挡这滔天的黑气。
黑气渗透进法器，不到一刻钟，法器整体透着漆黑的光亮，僧人们不敢再用只好收了法器。
“就是，我们不像那些富贵人家给敌军钱财逃出城，当初被困在城里，现在你们还要将我们困在城中吗。”
居民们将僧人围困在中心，愤怒幻化的黑气形成几股强大的漩涡在僧人们当中席卷收割，几千人上前揍一百多号拿着法器抵挡伤害的僧人。
市场上物品都被打得凌乱的，纷纷掉落在源源不断的血流中。
功夫差的僧人惨死于居民手中，功夫好的身上也被刀砍了十几次，露出肉里面的骨头，衣裳被血迹染得鲜红。
凭借人多占上风的居民们，一部分从僧人们的手里抢夺储蓄袋，另一部分则开始切割肉分赃。
“这肉是我们的口粮，不能断。”
先前去市场各角落布阵的慧安方丈带着知客回来与纠察汇合，见到眼前这一幕。
两人皆是一愣，知客最先反应过来拿着香板跑到最近要命丧居民之手的纠察旁，用香板拍开锋利的刀锋。
覆盖着刀上的黑色在触及香板时，瞬间退到拿着刀的居民身上，很是忌惮着。
注意到这点后，知客眼前一亮，从储蓄袋里拿出备用的香板交于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的纠察手里。
一眼望去站着的居民满脸笑容盯着手中刚刚割下来的一大块肉，地上只剩下骨架的僧人，慧安方丈流下两行清泪。
等知客救出纠察到身边，他用智杖开启阵法，将融入居民体内的黑气连带着居民控制在一个范围内。
“各位施主们稍安勿躁。”
说着，从储蓄袋里拿出舍利，缓缓将它放入阵法中，净化居民身上的黑气。
眼神从最初的无神渐渐浑浊恢复自我意识，清醒过来的居民们死死抱紧怀里还在流血的肉，警惕地看向四周。
黑气消失后，慧安方丈收了舍利，对着左顾右盼的居民语气让人不寒而栗，刺骨的冰冷。
“这肉我们收走，施主们随老衲到寺庙听佛法，老衲便付施主们几天的工钱，待几天付几天。”
“方丈，官府库房里的银钱不清楚有多少，此事要慎重。”
给纠察治疗的知客听到方丈的话有些意外，传音给慧安方丈提醒到。
“无碍，只是刚刚开始有工钱，待我们处理好冤魂事之后，再停止。”
传音安抚知客担忧的情绪，慧安方丈将储蓄袋丢到阵法中，手指了其中一名居民不顾满身鲜血也要抱紧怀里的肉，又指储蓄袋。
意思很明确，你把肉放进去，才会放你出来。
“和尚，说话算数吗，先写个字据，我们再跟你们走。”
最先明白意思过来的居民，他明白不交肉，是不可能放他的，犹豫再三咬牙主动走上前，谨慎地开口道。
缓和心中的冷漠，慧安方丈恢复往日那般微笑，面容慈祥从地上找到一块干净的布，由于没有带毛笔之类的。
他双膝跪地，闭眼虔诚地垂眸念了几句，白净的手指沾着地上还没干的血迹，鲜艳明亮的红在白净的布上写着承诺只要在寺庙里听佛法一天，他便付一天的工钱。
布上的血淋淋的红，依稀可见字体的整齐大气，慧安方丈对着阵法随手一丢。
刚好落在提出要慧安方丈写字据的居民面前，在落地前他抓住布，打开仔细查看。
上面写的跟慧安方丈说的差不多，他满意地点头收好字据，没有片刻犹豫将肉丢进储蓄袋中。
伸脚朝着阵法外面迈，他目光坚定他在赌这和尚说话算不算话，成功走出来后，紧绷的一根弦放松下来。
有居民不相信，抱着肉也迈出脚，踢到无形的屏障，不信邪地朝着外面伸手，都被拦下来了。
多次尝试无果，居民们无可奈何也只好放弃到手的肥肉，走到低声超度亡灵的慧安方丈面前。
待所有的居民从阵法中走出来，依依不舍地频频回头看没有变化的储蓄袋。
治疗纠察伤势的知客，时刻关注着居民的动作，以防不测。
安置好纠察，他起身走到阵法中拿起储蓄袋回到已经起身的慧安方丈身旁。
“老衲便多谢施主们。”
慧安方丈苍白的面容向焦躁的居民行礼，走到最前面带路。
这其中有不少人眼红直盯着拿着储蓄袋掂量的知客，蠢蠢欲动的心，但一想到前面发生的事，只好咽下这口气。
“方丈，整个市场差不多有一千斤左右的肉。”
知客拉过躺在地上的纠察的手臂架到脖子上，拖着虚弱的纠察跟放慢脚步的慧安方丈汇报。
听到耳边声响悠悠转醒的纠察，一睁眼便见地上的血迹，内心悲痛欲绝，小声呢喃着。
“带出来的一百十六名僧人一个也没有活下来。”
身旁两人听到后低垂着脑袋沉默，慧安方丈望着不远处的山，深深叹气，语气沧桑回应纠察的话。
“纠察，是老衲的错。”
在不远处的高山上俯视着荤城景色的箫景盛，听着身后属下禀告城中情况。
“慧安方丈，是为了佛放下屠刀，还是屠了几千居民的命。”
杀生犯了佛门的大忌。
是佛是魔，皆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