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安贵妃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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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渊最后把小皇子安排给皇后抚养, 淑妃娘娘在翊坤宫哭天抢地,求皇上不要把孩子带走,拉着嬷嬷和太监的衣服不撒手, 在宫女的劝说拉扯之下扔死拽着嬷嬷的衣角不撒手,全然没了当初那样矜贵自持的样子。
最后是皇后宫中的兰心姑姑出面, 才制止了这场闹剧。
淑妃娘娘未出月子时就忧心孩子, 思绪过多导致郁结於心, 如今又在寒风中挣扎了一上午,回去之后便高烧不退。皇上和皇后去看了好几次, 皇后不忍心她受苦,提议把孩子还给淑妃。沈思渊还没想好怎么办,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前朝知道, 几位大臣联名上书礼制不可废,唯一的皇子理应有嫡母所养, 几番争执之后,也没争出来所以然。
前朝有许多臣子出自前李婧姝父亲门下, 自然向着皇后说话,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中,有多少人是沈思沐授意罢了。
沈思渊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还是沈思沐提醒他,淑妃病情反反覆覆, 把病气过给小皇子就不好了,再者说,虽然母子分离十分痛苦,但以淑妃的脾气秉性, 很难相信把小皇子教育好。他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沈思沐一反常态的开始为他排忧解难, 直到后来的某天, 他未打招呼去了椒房宫,看到沈思沐正在院子里陪着皇后看着小皇子,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什么。
自从他回到宫中,沈思沐不知道怎么回事,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说前朝之事不再跟他处处做对,就连太医院都不再给他下药了,这段时间虽然他病情未见好转,但体内毒素确实在慢慢排出。
沈思沐变得越来越不像书里那样的权臣,打算制霸朝野,而是像他的家人,开始学着为他分忧解难。
沈思渊想,或许是他的出现改变了故事的走向,於是连带着人设都跟着转变过来,又或者是沈思沐受了什么刺激,觉得权臣没意思,不如当皇上的好弟弟来的好玩?
他回宫之后,虽然并未收走沈思沐往来后宫的自由,但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在后宫之中见过他。他见他来,没有惊慌失措,还是那般不卑不亢的行礼,“臣弟见过皇上,皇上安康。”在前朝自称臣,在后宫自称弟,这关系也是让他拿捏住了。
李静姝在他身边随着他一起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安康。”
沈思渊有一瞬间恍惚,突然想起顾潇潇所说,在原故事当中,李静姝更倾慕於沈思沐,而沈思沐也更心悦於李静姝,若不是自己成为了皇帝,他们俩或许是一对令人艳羡的夫妻。
中秋家宴那天,原来并不是自己头晕眼花,也不是自己醉眼朦胧,而是真切发生过的事情。
沈思渊如同一个外人,撞破两人静谧的时光,说了几句话,便仓皇而逃,日后再去皇后宫中,总是先去通传,再来摆驾。
他明知道,自己在这后宫做什么都是合理的,但因为前身造的孽,拼命想去补偿。他明知道皇后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也相信他们实在是清清白白,但每次想到他们小心翼翼地相处,总是心生愧疚。他不是古代冥顽不化的迂腐思想,也不觉得如今的他与李静姝之间有着婚姻的束缚,他曾无数次暗示过李静姝,如果可以,他愿做那个推她一把的人,有的爱不应该如此泾渭分明,但她只是摇头。
这个时代的女人,背着世俗的枷锁,实在太痛苦,锦衣玉食又如何?何人不是身处牢笼呢?
小皇子花落椒房宫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景福宫的众人却有些泄气,虽然明知道小皇子不会给他们抚养,但他们心里还是期待着他们家娘娘对於皇上与其他人不同,还以为会有什么特殊对待,这下好了,全泡汤了。
白玉笙甚至还给小皇子做着冬衣,八宝每天半夜在给小皇子做些小玩意儿,满月和晓月还悄悄的把西殿收拾出来当育儿室,结果都没用上。
“我与淑妃同位分本就不应该抚养小皇子,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潇潇看着唉声叹气的满月,满腹疑惑,明明满月最是沈稳,怎么现在也会这样喜怒形於色了。
“总归当初是有些期盼的,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小皇子……”满月想到什么,继续说道,“不过如今娘娘与皇上重修旧好,何愁不会再有第二个小皇子呢!”
众人附和道:“对对对。”
?
“什么叫我和皇上重修就好?”他们闹别扭的那段时间这么明显吗?
“那当然了,您不知道!”八宝那颗八卦之魂冉冉升起,开始讲述全段时间顾潇潇如何区别对待皇上。
诸如,别的娘娘见到皇上来恨不得使出十八般武艺,只有顾潇潇轻飘飘的一句“来了”,有时还敢让皇上帮她忙这忙那。
顾潇潇很想解释,这种行为在他们那个地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皇上的要走要留,她丝毫不在意。
这个顾潇潇可以解释,他是皇上,要走要留还能是她一个妃子说了算的?
别的娘娘在不见皇上的日子里,都会送些小玩意儿,讨皇上欢心,求得皇上惦念,只有顾潇潇整日里都在实验室里鼓捣自己的东西。
这叫顾潇潇怎么解释?女人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
可……
得了,他们又不是没见过他们家娘娘那张巧嘴。
如此作罢。反正他们家娘娘恩宠正盛。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便又生来事端。
这几日顾潇潇觉得时机成熟便想着请沈思渊给个恩典,准许她出宫去把店铺敲定,满月提着东西和她一起前往安平殿,路上便见到许多小太监,匆匆的往东方去。
顾潇潇在宫里待了那么久,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紧张的时候,宫里的人走路恨不得飘过去,哪里见过这般着急忙慌的场景。
她还和满月说着,说不定是哪里走水了才会这般着急,惊的满月四处查看,生怕有人把这些话听了去,再添油加醋这么一说,景福宫的贤妃娘娘岂不成了罪人?
她到安平殿时,正巧赶上沈思渊匆匆的走出来,后面的李尽忠急得呼哧带喘。
“你怎么也……”顾潇潇刚一出口,满月便急忙咳嗽提醒她注意说话的方式,她见周围大大小小五六个太监,赶紧改口说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沈思渊脚步没停,走到顾潇潇跟前,伸手拉着她往前走,“安贵妃好像快不行了……”
“啊!?”顾潇潇实在不敢确信,“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太监才传话过来,你要跟着一起去看看吗?”沈思渊脚步缓了许多,抓着她的手也时刻准备松开。
对於安贵妃,顾潇潇谈不上熟悉,从前他是美人的时候,与安贵妃说不上几句话,但她总是微笑着面对众人,说话也不徐不疾,十分温柔,所以顾潇潇总感觉很亲切。
她回宫之后,安贵妃便一直生着病,为数不多的请安也没有见过她,后来她封了贤妃,去皇后宫里请安时见过她一两回。那时只觉得她气色不好,她还给她送了许多提亮肤色的化妆品,安贵妃当时特别高兴,还赏了她许多东西,顾潇潇从来没有想过那是油尽灯枯之兆。
“嗯。”顾潇潇点点头。
沈思渊的脚步又加快了许多,还未到长春宫门口,就听见里面哭声一片。
两人脚步一滞,知道自己来晚了。
他们俩几乎是跑着进到寝宫,安贵妃地位高贵,但屋中布置却格外朴素,几张香案丶几个瓷器丶几幅名画,占空间最大的竟是角落里的织布机。
顾潇潇鼻头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安贵妃披散着头发躺在床上,皇后坐在床旁还拉着她的手,周围跪了一圈人,见到皇上来都匆忙行礼,只有皇后头也没擡。
皇后向来规矩,只是今日好友离世,她太过伤心,安贵妃是她在这后宫当中,最能说上话的人了。
其实在这后宫当中,虽说凉薄,但也终归是人心换人心的地方。
就像沈思渊和顾潇潇,他们来到这里之后,这里的人明明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但长久的相处下来,他们两人也拿他们当朋友,会关心他们的生活,会忧心他们的烦恼。他们与他们的关系像是达到了某种平衡点,表面上依旧在维持着旧时社会的尊卑长幼,但私底下都在潜移默化地觉得大家也是朋友。
顾潇潇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产生这种心理变化的,但应该是比沈思渊要晚上一些。
如今朋友离世,他们很难不伤心。
安贵妃年岁稍长,却也才刚满三十五,在他们那个世界正值盛年,甚至人生才刚刚开启,她还有许多人生没有经历,如今却只能躺在那里。
顾潇潇上过断头台,都没觉得那时的死亡有比现在更可怕。
一个前几天还鲜活的人,在皇后宫中还和她说着话,还夸赞着她的手艺,还笑着说冬天要送给她一个亲手缝制的手护……
如今说话那人,就静静的躺在那,嘴巴不会张开,眼睛也不再灵动,笑容也不覆存在。她那么和善,对谁都很友好,无论她是美人还是贤妃,从没有为难过她半分。
她才真正感觉到死亡究竟有多么可怕。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竟如此脆弱,脆弱到一眨眼就能天人永隔。
顾潇潇紧紧的握着沈思渊的手指,指甲无意识的嵌进肉里,但她却丝毫没觉得疼。后来沈思渊发现了她的异常,重新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她,告诉她别怕。
她擡头去看沈思渊,他面如土色,眼眶湿润,明明心里难过的要死,但因为是皇上,所以不能有一点脆弱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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