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大梁城王宫之内,魏罃带着十二缫的冕旒,每旒贯12块五彩玉,真是好不气派!
大臣们已然看不见魏罃的脸庞,而魏罃亦不可能看清楚大臣们的喜怒。称王之后,魏罃的身份高贵了许多,但也与大臣们的隔阂越来越多了。
魏罃高高在上,厉声说到,“寡人自称王以来,天下诸侯来朝魏者众,然韩、齐等国,不尊我大魏。目前韩国已在庞涓将军的猛烈痛击下奄奄一息,然齐国势大,又犯我大魏之境,夺外黄、杀襄疵,寡人前日召回大将军、大元帅庞涓,又集结15万魏武卒,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要破齐军,将之驱逐出魏境,恢复我魏国统领天下之霸业!”
“多谢我王,庞涓定不辱使命。然齐兵势大,又有孙膑、田忌领兵,特此,此次与齐国交战,不是一场简单的战争,而需要我大魏上下齐心合力,君臣一心。”庞涓说到。
“庞涓将军说的好!此次大战,魏国只许胜,不许败。为鼓励士气,寡人已经决定,令太子申为大将军,庞涓将军为主将兼军师。此配置,不逊色于齐国将领配置,相信在太子与庞涓将军的带领下,我大魏士兵定能所向披靡,勇者无敌!”
“我王的意思是说,此次作战的最高统帅是太子申?庞涓将军是主将和军师?”惠施这时问到。
而这一问题,亦是庞涓想问的。在庞涓的心中,魏国庙堂放权于他自己,有些事情倒能好办,也能灵活处理,若在前线加上一位皇亲国戚,他可能就会束手束脚,再者,打仗就打仗,放一位太子在前线,也可能会乱指挥,亦需要派出许多人来伺候这位未来的魏王。
“太子申已及加冠年龄,正是建功立业之时。此番与齐国交战,魏申当身先士卒,庞涓将军也要多提携提携!此战之中,虽然太子为大将军,但凡事还是要与庞涓将军商量着来。”魏罃说话还是很客气的,也要避免庞涓起疑心,不配合太子。
太子申领命,“定不辱父王之命!那就请庞涓将军多多费心!”
但是,在魏罃的心中,他还有另外一个算盘。上一次,庞涓孤军回大梁,与桂陵道中伏,损失惨重。庞涓固然是军事奇才,也为魏国立下了赫赫战功,但身边也缺少一个牵制,他令太子申为大将军,就是想压一压庞涓的威风。而且,自古以来,拥兵自重的将领,往往容易形成自己的军事势力,对于王权而言,不是好事,派太子申为大将军,亦是监督庞涓。
庞涓实际上也能隐隐地感觉到,魏国庙堂这是对他不放心了。他明白这一点,但绝不能在庙堂之中说破这一点,只能将一些话烂在肚子里。遂说到,“涓定会全力配合太子攻齐!”
魏罃只顾说好,他看到了庞涓对于太子申的支持,看到了太子申的奋勇。虽然只是表面上的。
朝会散了之后,庞涓回到府中。将他对魏王、太子申的安排说与了儿子庞绍听,又也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庞绍。
“绍儿,为父已然在魏国庙堂失势了。如果此战得胜,则功劳必全是太子的;如果此战失败,或被杀于孙膑、田忌,即便是回到大梁,亦可能会罢官,还有可能会被杀头。你要明白现在的局势。”
“父亲,你对大魏忠心耿耿,为魏罃称王、霸天下立下了不世之功,现在魏王又为何这样待你?”
“如今太子申已然成年,魏罃年迈,魏罃如此安排,是想让太子申早些年树立威信。但于此战并无益处。这便是政治,这便是伴君如伴虎。”庞涓颇有耐心地说。
“绍儿,对于此战,胜败早已不再重要。而且,无论胜败,为父我恐怕都回不了大梁了。我早年入鬼谷学习兵法,当年想的就是入一大国成为主将,立军功,取高位,享荣华,耀门楣,但是,现在看来,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这天下永远是诸侯们的天下,我们永远只是君王们称王称霸的工具而已。到头来,恐怕也落不得一个好下场。前辈吴起,一生戎马,辗转鲁、魏与楚,终不得善终。如此来看,所谓的不世军功,立与不立以何妨?”
庞绍听到父亲这样的话语,已然惊掉了下巴,但他又不得不继续问下去,“父亲,接下来,我们父子当如何打算?”
“依我之预见,此战,齐国胜率在七成,魏国胜率在三成,齐国占优。孙膑、田忌,很可能得胜而归,而魏军可能又是一场败。但也不是完全争不了胜,只要我们处处小心,相信魏军还可搏得一胜。但是,无论齐军是胜是败,我都想让你走一趟临淄。即便是孙膑、田忌得胜回了齐国,之后,也不应该过太平日子。齐国,也不应该全部是将相和的场景。”庞涓说到这里,突然冷笑了一下。
“去齐国,到临淄,父亲让我见谁,又如何说辞?”庞绍问到。
“见齐国相国邹忌!这样吧,我先亲手书信一封,到了临淄之后,你再如此说辞……”
一阵又一阵秘密私语之后,庞绍心领神会,也明白了“不能让孙膑、田忌过好日子”的真正安排。他更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孙膑即便能胜,也仅仅是军事上的,在政治上,他仍然可能是幼稚的,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你从临淄回来之后,可回老家曲沃,在那里暂时安顿。若我保全性命,我自当去寻汝,若不能保全,你当归隐此生,永世不得再入任何一国之庙堂。”说罢,庞涓的眼里已然满是泪水。
庞涓连夜书写了一封书信,付与了庞绍。
第二日,庞绍带了盘缠和书信,快马加鞭地赶往临淄了。
三日之后,庞绍乔装成齐国农人,入得临淄城。
庞绍见这临淄城,蔚为壮观,繁华似锦。几十万的人口,华夏第一大都市,街上人头窜动,熙熙攘攘,若有官府轺车路过,还很容易造成堵车。齐国人非常地好客,街市上商人的叫卖之声,此起彼伏,所有的生意店门口均是人来人往,买卖好的不得了。又加之稷下学宫,已然开办多年,文人士子即有文化的人,皆往来于这临淄城之中,为这座城市凭添了几分气质。庞绍心想,若自己是一枚士子,来齐国著书立说,何乐而不为?
庞绍见到这番景象,心中又不由地感慨——齐国之强大,在于民富;魏国之强大,在于国强。但是,民富是根基,国强只是皮毛,只有每一位国人富了,像齐国这样的强国才能折腾地起,而魏国如此消耗下去,恐怕早晚有力竭之时。若说之前庞涓说齐国胜率有七成,到了临淄之后他感觉齐国的胜率至少有八成。同时,他为身为主将的父亲的前途以及性命的安全,又担忧起来。
不过,来临淄就是要办正事。他打听着,来到了邹忌府前。
他在想,他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见得着这大国丞相呢,见了邹忌之后,又如何自保并脱身呢?
凡此种种问题,我们下节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