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罔站在一侧,一直没有动过,目光中依旧只有赤诚。
头甲之下,他的脸上竟然有十数道伤疤,使得本来还挺憨厚的面容看起来有些狰狞。
苏长河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微微的动容。
此时此刻,象罔大步走到了苏长河的身边,站在那儿,看着他,笑了笑。
苏长河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卖身契,的确是属于象罔的,他扬了扬眉道:“象罔,从此之后,你自由了!”
说到这里,内劲涌动,那张卖身契被撕得粉碎,化为漫天的纸屑,在空中飞扬着。
转眼之间,所有的纸屑飞向了四面八方,完全消失在幽暗之中。
马车的车厢之中,再次传来夫人的声音:“的确是令人心折的胸怀!七星弓一事,我愿意用银子赎回来。
这位先生,我出一万两银子,你将弓和箭留下来,日后你就是我们折柳商行的贵客,想买任何东西,我们都有些手段。”
“折柳商行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大商行,放眼天下都能列入前三十了,夫人的承诺我还是信的。
不过我并不知道七星弓到底值多少银子,夫人觉得这等宝物一万两够吗?我相信折柳商行的信誉。”
苏长河扬着眉说道,目光中一片灿烂。
夫人沉默片刻,接着应道:“两万两银子!”
说完那只素手又从车厢中探了出来,递出了银票。
骑士再次走了过去,接过银票递给了苏长河,他顺手将弓和箭壶丢了过去。
“夫人,那就告辞了。”苏长河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一名骑士大声道:“夫人,纪统领被封了穴道,还有其他人的穴道也都被封了,我们解不开。”
“先生留步!”夫人唤了一声,就算是声音有些高,却更加衬出了那种柔媚感。
苏长河扭头,微微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
夫人接着说道:“还要请先生解了他们的穴道,我愿意再支付五千两银子。”
“好说。”苏长河应道。
他一一扶起地上的人,扶起的时候顺便就解了穴,此时他的内劲已经尽数恢复了。
五千两银子送了过来,苏长河收好,这就是两万五千两银子。
出门一次,本来是送柳含烟离开的,结果额外赚得更多,这样的买卖很合算。
进入了客栈时,象罔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一脸憨厚道:“我为先生守夜。”
“不用,你好好休息,跟我进来。”苏长河摇了摇头,又开了一间房,就在他房间对面的那间。
象罔进入房间时有些迷茫,他扭头看了苏长河一眼道:“先生,以后我要做什么事情?”
“做你自己就行了,不用想太多。”苏长河拍了拍他的胳膊。
象罔伸手挠了挠头:“从前的时候,我就只是背负重物,现在突然间不去做了,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苏长河一怔,接着就明白过来了,一个人被奴役久了,想法就少了。
象罔本来就是赤诚之人,想法不多,一旦失去了方向,就会陷入迷茫之中。
“那就为我牵马,保护我。”苏长河咧嘴一笑。
象罔点了点头,乐呵呵笑:“先生,其实我练过武,练了很久,以前在东海的时候,一个年纪很大的瘸子教我的。
那个瘸子是个乞丐,人很高很高,就是太瘦了,不过我太笨了,学不会,他也不生气,反正就一直教我。
后来他就不见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而且我还打听了所有人,也没有人知道,就连夫人也不知道。”
“不要紧,你有这一身力气就够了,他不见了,应当是有事离开了。”苏长河点了点头。
象罔伸手挠了挠头,再次笑了起来。
苏长河本来想让小二送热水上来,让象罔泡个澡,但这里的浴桶也装不下他。
象罔也不在乎,就跑到院子的水井旁,用冷水冲洗一番,站在那儿洗了半天。
直到他回屋时,苏长河让小二给他安排了食物,他这才休息。
躺下的时候,他又想起了夫人的那只手,素白一片,映照幽暗,当真是妙不可言。
至于折柳商行,苏长河自然是知道的,这是天下有名的大商行,创始者是纪春桃。
说到纪春桃,这是一个传奇女子,出身于东海纪家。
东海纪家是江湖中的大族,纪春桃的父亲就是纪家之主纪川,创立了东海山庄。
而且纪春桃可是曾经的江湖十美,就是上一届的,列在了第二,据说是天下一等一的艳色。
江湖十美在榜年纪只能是十六岁到二十五岁,过了二十五岁那就不再出现了,甚至每三年就会换一次榜。
有新人上榜,自然就会有旧人下榜。
“这么说,那位夫人是纪春桃?曾经的江湖十美第二名,怪不得一只手就那么出色了……她嫁过人吗?
不记得了,回头去查查,东海山庄尽量不要得罪,我记得纪家可是有地榜的存在,还是很前面的。”
苏长河喃喃道,房间中响起了推磨的声音。
声音并非是真实存在的,而是在他的意识中回荡着。
不管是人榜还是地榜,苏长河都没有上榜,不是说他的实力不足,而是他一直在江南隐居。
他的武功只是慑服了江南三省绿林的人,平时也轮不到他动手。
但江南三省绿林的团结却是格外有名,甚至他的名声基本上都是由其他人传出去的。
在外人看来,他是神秘的,最主要的名声就是急公好义,真实实力也只有身边人才知道,比如说是陈洛。
陈洛在江南三省绿林道排在第五,实力不弱,在人榜中也有一席之位,列在了第十三位,远胜纪玄。
醒来的时候,天光依旧未亮。
苏长河整了整衣服,走出去,抬眉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门,想了想,轻轻推开了门。
门没上锁,一推就开。
象罔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正在睡着,竟然没有睡床。
他睡着的时候,整个人很安静,就连呼吸的声音都是细不可闻的。
苏长河心中叹了一声,有一些习惯,果然很难改变,这需要长期的时间。
慢慢退了出来,掩上门,他下楼,到外面打水、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