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初见
当年的情况，如果说沈皖江是孤儿院里最受欢迎的，那程瑾逸就是最惹人烦的。
毕竟在孩子的眼里，一个穿着打扮都透着贵气的公子哥，是没法融入他们的。
尤其是知道他还有爸爸的时候，程瑾逸简直就成了众矢之的，孩子王干脆带头搞起了孤立。
而程瑾逸呢，他看上去好像并不在一这些事情，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站在阳台上等啊等，等那个送他来的kevin叔叔什么时候再接他回去。
可是渐渐有一天，程瑾逸明白过来，他再也等不到了。
那是个雨天，他坐在阳台边，任凭吹进来的风雨打湿了裤脚也不进去，孤儿院的老师都知道这孩子脾气怪，所以都只是远远地看着他，没人敢上前。
沈皖江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程瑾逸还记得那个男孩，瘦瘦小小的一个，笑起来有两个很好看的酒窝。
“你怎么坐在这啊，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沈皖江把伞举到他头顶。
程瑾逸有点错愕，他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沈皖江虽然不是第一个和他说话的，却是第一个愿意和他说这么多话的，别人都觉得他无趣，说两句没有回应就走了，而这傻子呢，他就那么傻乎乎地在楼下撑伞撑了一下午。
程瑾逸想问为什么陪着自己，是不是傻，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他怕对方真的就是从天而降来解救他的，害怕这人也像之前一样离开。
因为都淋了雨，再加上在天台上站了那么久，当天晚上，两个小孩子就都发烧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沈皖江明显更严重些。
“你是不是傻啊？”
程瑾逸来到他的床边，一直沈默寡言的人皱着眉头问道。
沈皖江没说什么，只是用力扯出一个笑。
他想说你没事就好，但是病的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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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出门买菜回来，带了满满一袋子西红柿。
沈皖江不怎么喜欢吃这东西，所以自然也就不能理解程瑾逸为什么盯着那玩意儿两眼放光。
“你想吃吗？”
程瑾逸小时候就知道要面子了，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喉结动了动，也不说话。
但是沈皖江已经明白了，当天晚上就到着他悄悄摸进厨房，偷了两个最大最红的。
“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西红柿了，你真就一点都不记得？”
程瑾逸问他，沈皖江摇了摇头，他有记忆，但是很模糊，像是被撞散了的豆腐一样，是破碎的。
男人叹了口气，把烟熄灭，眼里的失望却刺痛了沈皖江的心。
许久，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拧紧了眉头。
“你小时候，是不是不叫这个名字啊？”
小孩子的记忆力，往往是最说不准的，除非是什么刻骨铭心的回忆，不然都不会记得太久。
程瑾逸就是这样，但是沈皖江，大概是因为他对每一个人都像是对程瑾逸那么好，所以自然而然也就把对方当成了生命里的过客，从来没想过会成为对方的“刻骨铭心”。
“老婆，你怎么那么小，就会处处留情了。”
程瑾逸对沈皖江的这一番解释并不买账，沈皖江却因为他这话慌了，毕竟程芊还在。
“我能想起来一点，但是你和小时候差距……”
沈皖江想把话题扯远，於是从上到下打量着程瑾逸，发现他和小时候差的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后来，你是不是被接走了？”
“是被送走了。”
程瑾逸说道，像是下意识地看向程芊，程芊呢，她也不说话，只是坐在那抽抽嗒嗒地哭着，但沈皖江还是看出来，她在有意回避着程瑾逸地目光。
“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啊，怎么不接着说我抢你男朋友了？”
“那也不是我让他把你送走的，明明是他……”
程芊忽然不说话了，沈默了好一会儿忽然一甩手，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
“我不管，反正糯糯必须和我走！”
“那我也不管，我不会让你把糯糯带走！”
软硬兼施也没有换来什么结果，程瑾逸干脆也不想再和他废话，郁闷地在飘窗边坐下，掏出手机打电话。
“张律师吗？帮我写份诉状。”
程瑾逸话音刚落，程芊和沈皖江都楞住了。
尤其是沈皖江，他甚至有种想上前抢程瑾逸电话的冲动，但好在他没那么做，只是沈住气在一旁站着，满脸担心地看着程芊。
程芊脸上的震惊并不比沈皖江少，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程瑾逸。
刚才不是说好她上诉吗，怎么一转眼就变成程瑾逸把他给告了？
她脑子的反应慢了半拍，想说什么的时候程瑾逸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哥……”
“你等传票吧。”
程芊还想说点什么，程瑾逸已经开门出去了，房门一打开，糯糯和洛洛就一起围上来。
“你们怎么在这？”
“爷爷说让你带我们去游乐场。”
“你爷爷倒是会安排。”
程瑾逸嘟囔了一句，馀光瞥见程芊要从房间里出来。
“去游乐场楼！”
他伸手把糯糯从地上抱起来。
“想好玩什么了吗？”
“过山车！”
“旋转木马！”
“走喽！”
程瑾逸抱着一个，牵着一个，好舅舅和好爸爸的人设一个也没落下。
程芊从房间里出来，沈皖江跟在她身后，想安慰点什么，刚要开口，已经走远的程瑾逸就忽然间冒出来。
“想什么呢，不去？”
沈皖江看看程芊，面露难色。
“你管她干什么？不去我们走了。”
沈皖江实际上真的不应该去，他工作没昨晚，还剩个尾巴。丶
但是现在程瑾逸说了，程芊又在这，他於情於理都不好驳了程瑾逸的面子。
“那你们等我一下。”
沈皖江转身回去，程芊也想跟他回去，但是被沈皖江关上的门给隔在外面了。
“你发现了吗，糯糯今天有点不对劲儿？”
长椅上，沈皖江和程瑾逸并排坐着，一人拿着一个冰淇淋。
“没有啊。”
程瑾逸困惑道，要是非得说奇怪，那就是她今天玩的项目，但是她之前也是这样啊，旋转木马摩天轮什么的，基本上看都不看，只有过山车和海盗船这种，她家大小姐才会赏脸试一试。
所以看见她面不改色地从上面下来，程瑾逸表示自己已经习惯了。
“我说的是态度，糯糯对你的态度”
程瑾逸还是一脸的迷茫，但是两个孩子已经从上面下来了，程瑾逸上前把孩子抱下来。
“还想玩什么？”
“我要玩大摆锤”
糯糯率先回答道，刚才的过山车还好，可是这个，别说是沈皖江，就算是程瑾逸，也不放心让他们俩就这么上去。
“这个，这个太危险了，我们换一个好不好？”
糯糯不说话了，擡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看程瑾逸，直接把他推开。
“这孩子……”
沈皖江冲他摇了摇头。
糯糯倒是也没走远，不远处有个小丑打扮的人在卖小猫，她在笼子前蹲下，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只蓝眼睛的布偶。
“舅舅。”
糯糯转头看沈皖江，这两个舅舅，无论叫哪个都会满足他的要求，但是很明显，在他眼里，更喜欢沈皖江多一点。
“小猫啊。”
沈皖江故意很惊喜地说道，在笼子前蹲下来。
“糯糯喜欢哪个？”
糯糯指了指刚刚摸过的那只布偶。
沈皖江就要拿手机扫码的时候，程瑾逸忽然跳出来。
“你还真要给她买啊，你忘了，这孩子连仙人掌都养不活！”
“他养不活不是还有你吗？”
沈皖江白了程瑾逸一眼。
“再说了，糯糯长这么大，什么时候主动要过东西，一只猫你都不买给她，难怪人家和你不亲！过去了。”
沈皖江边说边向小丑展示付款界面。
程瑾逸一时语塞，站在原地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本来想拎着猫笼子在他们后面跟着，但是刚要伸手，糯糯就拦住那小丑，不让他把小猫放进笼子里。
“宝贝，你要抱着它走吗？”
沈皖江皱着眉，却柔声细语地问道。
“嗯，抱回家。”
“现在不能回家，再玩一个小时，然后再回去。”
程瑾逸说道，怨气里还带着几分醋意。
沈皖江听出来了，没说话，糯糯的表情却是明显的不情愿。
他把小猫放进程瑾逸手上的笼子里，转头牵起沈皖江的手往前走。
程瑾逸把猫笼子收拾好，也跟上去。
说是一个小时，但是两个孩子一直玩到太阳快落山，这才抱着小猫回去。
一下车，沈皖江就要往回走，却被程瑾逸拦住了。
“怎么了？”
“阿姨告诉我，程芊把男朋友带回来了。”
“男朋友？她不是说她男朋友在……”
“回来了，他出差的地方本来离这也不远，你先别进去了，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知道他比自己考虑得周到，沈皖江点了点头，上车把音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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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本来就难走，再加上又是在夜里，开车回去已经是傍晚了
祁烨坐在副驾驶睡了一路，郑樊害怕吵醒他，干脆直接把他从车里抱出来。
他一直开车，再加上和祁烨各种糟心，这会儿也是筋疲力竭的，本来想着回去叫个外卖，吃完了就洗洗睡吧，结果好死不死的，在家门口遇到了一个人。
“叔，叔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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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皖江他们是六点回来的，但是现在都八点了，程瑾逸都还没叫他回去。
事情变成这样，他也没有出去逛的心思，就连音乐也早就关了，看消息的间隔从十分钟缩短到五分钟，生怕会错过程瑾逸的微信或者是电话。
可就算是这样，手机上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连状态栏都干干净净的。
沈皖江有点泄气了。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程瑾逸打个电话。
可是他刚一把手机拿出来，手机就震动了一下，“程瑾逸”三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
沈皖江甚至带着点期待按下接听键，结果刚刚一按下去，对面就传来一声惊呼，夹杂着猫叫声和瓷器被摔成碎片的声音。
“怎么了！”
沈皖江问道，没发觉自己头上已经浮起一层冷汗。
“舅舅。”
对面传来糯糯的声音。
因为太震惊，郑樊差点把祁烨直接扔地上。
他和祁海就这么相顾无言地在门前对视着，最后还是祁海先开口了。
“进去说吧。”
把祁烨安顿好，祁海在窗前站着，郑樊站在他身后，主打一个“敌不动，我不动”。
过了很长时间，一直到两个人都有点熬不住了，祁海才缓缓转过身。
他背对着月光站着，郑樊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见他语气里隐隐透露出的无奈。
“他知道那件事了？”
郑樊一惊，想问他指的是哪件事，但是也知道，这话要是问出去，他和祁烨的关系也就算是彻底说拜拜了。
於是郑樊也不管老头说的是什么，直接点了点头。
祁海长叹了一口气。
“填不上，就填不上吧，祁烨说得对，祁家家大业大的，我这个当爹的，总不能看着他守活寡受委屈吧。”
郑樊又点了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祁海。
“什么填不上？”
祁海也一脸懵地看着他。
“赌债啊，你不是在外面欠了几千万吗？”
又是一阵冗长的叹息。
“这小兔崽子，我早就告诉他程家人靠不住，谁知道你这王八蛋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说什么不能和你在一起就要离家出走。”
郑樊皱了皱眉头，喉结动了动。
“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就祁烨这么一个儿子，他妈死得早，本来想着再找一个能帮我一起把他带大，他也不至於在外面说自己没妈，还叫他，叫他给毒死了。”
话音落地，郑樊猛地擡起眼，他紧盯着祁海不知何时背对着他的身影，猩红的眸子里蒸腾着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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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皖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车上下来，又是怎么走到家门口的，脑子里只有糯糯的那一句带着哭腔的“舅舅”。
他着急开门，又怕里面的情况太乱，没有人过来开，只好拿出备用钥匙，因为着急，连续试了几次都没插进锁孔，沈皖江急得满头大汗，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房门却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糯糯？”
沈皖江震惊地看着这个才到他腰间的小女孩，糯糯也看着她，和电话里不同的是，此时的糯糯，脸上一滴泪都没有。
不光没有，在看见沈皖江之后，甚至透露出几分释然。
还不等他问什么，糯糯就拉着他的手腕，往客厅的方向走。
可越是往里走，沈皖江的疑虑就越重。
从玄关到客厅，并没有他由电话里听见儿联想到的满目狼藉，相反的，家里很干净，只是程瑾逸和程芊各自站在一边，程芊红着眼睛，身边站着一个法国男人。
“不是让你在车里等着吗，谁让你进来的！”
程瑾逸忽然冲他喊道。
“不是我，是……”
沈皖江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是糯糯让自己回来的，毕竟这话怎么听，都有想把责任推到孩子身上的嫌疑。
他干脆不说话了，委屈地看着程瑾逸。
“是我让舅舅进来的。”
糯糯忽然说道，随即，她忽然擡手指着站在程芊身边的男人。
“你不是说我没有爸爸妈妈吗，这是我妈妈，那个是我爸爸！”
“糯糯……”
沈皖江瞪大眼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震惊和感动应该先表现哪个。
一群人都傻了，程芊却先反应过来，用哭花了眼妆的眼睛怒视着沈皖江。
她伸手想要把糯糯带回来，程瑾逸却忽然伸手挡住他转而站在两人身边。
“哥，这是，你教她的？”
程瑾逸没说话，只是往前挪了一步，正好站在沈皖江和糯糯正前面。
“不是。”
程芊抹了一把眼泪，又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难怪这次回来这孩子和我不亲近，原来是你……”
她擡手指程瑾逸。
程瑾逸面无表情地冷着脸看他，程芊吸了吸鼻子，忽然换了个方向，转而指着沈皖江。
“不是小舅舅教我的！”
一面是自己的亲妹妹，一面是沈皖江，程瑾逸正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时候，糯糯忽然跳出来，像程瑾逸保护她和沈皖江那样，站在沈皖江面前。
“这些话，是我早就想对你说的，你没管过我，现在凭什么要带我走，凭什么让我叫他爸爸，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糯糯红着眼睛，声音闷闷的，气势却一点也不输。
程芊楞了好一会儿，这才很无力地把手放下来。
“你说他是你妈妈，可他是个男人啊，怎么做你妈妈？”
眼看着事情平息，程芊身边的男人忽然开口了。
这操着一口不标准的中文，却能一张嘴就把事态指向了矛盾中心的本事，看得程瑾逸都皱紧了眉头。
糯糯更是因为接不上话被气得脸都红了。
那人扫视了一圈，大概是看没人反驳自己的话，有点得意地继续说道。
“沈皖江是吧，程芊和我提过你，听说你之前和她是……”
沈皖江赶紧捂上糯糯的耳朵，结果那人却用法语把那个词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