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7章 男人带花
电话第n次震动时,温荇清皱眉转而苏醒,没着急去拿手机,先伸出手左右摸索去捞人,手指所触皆是一片冰凉,人登时清醒。
摸出手机一瞥时间,刚过上午十点,忽生想起今天是周六,是时瑜要离开的时日,估摸这会人也已经离开。
一连多日未曾休息好,昨夜一番交颈后睡得深沈,连人何时出去房间都没能察觉。不告而别的人,即便知晓他要离开也难能留住。
床头摆放着自己那部相机和新置的纱布烫伤药膏,纱布外沿已经贴好一圈医用胶布,两端轻轻对折防止黏在一起,很方便自己更换。
事事对人体贴周到,细致入微,唯独对他自己不会这样,一声不响吃干抹净完消失不见,不知讨要任何好处,连条消息都不曾留下。温荇清摇头失笑,手指轻触屏幕,点开名为江湖小二的聊天消息框,最近消息还是显示昨日那几条简单回覆,之后便再无其他。
编辑一条“你上车了吗?”思考半天又把几个字删除,重新输入条“路上顺利,有什么需要打我电话。”
觉得还不如不发,说的跟场交易似的让人误会。
盯着屏幕放空发呆半晌,来电显示随着震动忽而跳了出来,是串座机号码,温荇清手指随震动一颤,指腹不偏不倚点击发送。
头痛,伸手赶紧用力摁下太阳穴,这才缓慢划开绿键接听。
“老板。”
话筒里传出熟悉声音,是助理肖应执,看来那些个未接来电应该也是他。
“有什么事吗?应执。”温荇清沙哑出声,翻身从床上坐起,整个身体在空气中暴露无馀,后腰留有清晰几道抓痕。
“是之前收购博宇那事。”肖应执电话里略微停顿,背景音一片嘈杂,“财务尽职调查的委托也已经回馈,没问题就传真后天签署收购意向书,毕竟对於清远还是头一次,头等大事,决议少了您还真不成。”
几天飘飘然,险些将博宇并购一事抛诸脑后,说是并购,实则为保证清远盈利的手段,有益无害。
清远是自己名义下的公司,成立也有六七个年头,虽同本家产业处在同一块地面上,却从未依靠其力量。说来还是和老爷子温世雄赌气之下的产物。
但多年时间从看它成立之初到一路磕磕绊绊走来,实属不易。借此次并购和隆新合作以提高市场渗透率优化资源,进军其他产业领域以拓展清远市场,毕竟强者恒强的时代,有机会哪有不发展的道理。
“那就后天……吧”,最后一个字尾音未逸出,信息栏腾地弹出一条微信消息。——谢谢您。
简短三个字的回信,只有谢谢,甚至连给自己多馀说一句话的机会也没有,总不能说不客气。
不客气享受了一晚么。
温荇清杵在原地望着几个字发呆,最后逸出声叹息,垂眸低喃,“……没了。”
“什么没了?”肖应执应当在忙,没时间去细究温荇清话中意思,“没问题的话就定在后天上午,需不需要帮您订张返程机票。”
差点忘记和肖应执还处在通话之中。
“没什么。”点击下屏幕退出微信界面,温荇清擡眼看向床上一片狼藉,轻声吩咐,“帮我订张明天的机票吧应执,明天来机场接我,有什么事情当面再谈。”
他想起昨天时瑜依偎在身边时说的那句话。
谢谢你能够喜欢我。
莫名其妙的感谢,听出带有几分辛酸与无奈,却无从去探究。可能人人都有一些必须要做和放不下的东西。露水情缘本是沾染即过,温荇清忽觉心里从未有的沈甸。
闭眼时,那尾红鲤仿佛还在眼前游动,附着在盈白柔软的肌理上,美得惊心动魄。
简短几个小时就从一场梦里醒来,飞机落地时京华刚下过一场雨,地面一层水润潮湿,天泛着水阴阴的白,折射机场外围的金属构造装饰更显冷峻,不近人情。
肖应执担心雨随时会下,提前早到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随后在大厅里等待人出现。
出站口里的人影姗姗来迟,无框眼镜简约质感白衬衫,袖口挽到肘部,衬得人冷峻落拓,温文尔雅中蛰伏着不协调的攻击感。
即便打扮低调也挺招人眼,肖应执在人群中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他。
留意到在接机口等待的肖应执,温荇清径直走过,错开肖应执举起想要击掌的手,直接揽过他人肩膀,轻而缓地在肩头一拍。
“等多久了?”
“有半小时了,今天下雨路上有些堵车。”肖应执低头看了眼腕表,接到人在意料时间内。
温荇清松开揽他的手,挺正经一点头,“这段时间辛苦,年底红包单独给你包个大的。”
肖应执同他逗乐,“那就提前谢谢温大老板,您老可别忘了。”
和肖应执关系亦上下属亦友人,肖应执今年二十九,虽差他几岁,但两人私下里没个大小,也从不相互计较。都知对方喜欢男人,在资源不多相处多年的情况下,两人却从未有过试一试这种念头,因为都不是各自的菜,肖应执心里也一直有个深埋的人。
两人互相打趣完,肖应执注意到温荇清胳膊上缠裹的纱布,关切问了句,“怎么还受伤了?”
温荇清稍有怔楞,忽将纱布揭开,肖应执哎了一声没拦住。
“没事,只是烫了一下,已经好了。”
肖应执凑近去看,原被纱布包裹的地方只有一小片红色印记,确实问题不大。
“包扎这么正式,我还以为你伤口挺严重呢。”
不明所以开了句玩笑,肖应执还是建议他去医院开些祛疤药膏,温荇清却说不用。
本来已经没事了,临走前还是将时瑜准备的纱布贴了上去,这之后也没人督促着他换药,贴纱布反倒显得多馀还让人担心。离开后发现自己没那般矫情。
沿着通道一直朝下走就是停车场,要事放在前头,肖应执边汇报情况边四处找寻自己停靠的位置,“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隆新洽谈合作,博宇谈收购,确实忙的连轴转,尤其隆新对於这次合作很小心谨慎,几番派人前去才把合作事宜谈拢,不过对方多了些附加条件,我大致看了一遍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具体还要老板你来决定。”
温荇清倒也不意外,隆新毕竟是个老牌公司,经验能力自然无可非议。
尤其多年经营积累了不少资源,同时拥有较强的品牌影响,竞争力在市场上也足够排前,虽然各方面都显现得出实力,但企业发展还是要依循政策和当下发展的脚步。
时下市场正面临改革,对於隆新传统企业来说创新升级能力会有所欠缺,只能寻求合作注入新鲜血液,清远作为有潜力的创新型中小企业,相对而言各方面会有所不足,隆新有担心也实属情理之中。
和隆新搭上合作对於清远来说无异於是一个良好机遇。当然,最大的定心丸除了清远本身的实力和诚意,还得益於大哥温驰川。
寸土寸金的京华市,首屈一指的京华集团,其名下诸多公司产业共同的老板便是温驰川。
虽是子承父业,但近些年来京华集团引领的发展有目共睹,向好发展,愈好发展,是整个京华地区经济的晴雨表。
自己去南方的这几天,温驰川也在清远现过身,而隆新为了解合作对象免不了会对清远进行多方位调查,必然知晓他和温驰川的关系。
但温荇清更宁愿相信隆新注重的是实力。
“我只是个老板助理,能忙事但不能管事,其实这段时间要论真正帮上忙,在其中协调的,还是要……”
“感谢温驰川,对吗?”温荇清接上他的话,看肖应执默默点头嗯了声。
估计肖应执都不曾注意到,自己十句话离不开一个温驰川,但凡有温驰川参与其中的事物,好的成绩成果恨不得全揽温驰川一人身上,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对於温驰川的感情已经到了愈陷愈深的程度。
但感情这种东西经别人劝不回头,有好结局皆大欢喜,一场落空也只能靠肖应执自己走出。
何况他自己都说过,等到了一些时候,可能就不会再那般坚持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些年,也不知坚持还有没有尽头。
黑色慕尚开出停车场时,雨又开始下落,遇到多雨雪天气,机场立交桥必然会拥堵。
停车等待红绿灯之际,肖应执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掰着后视镜对准后座温荇清。
“过会去哪?”
温荇清从落满雨滴的车窗上收回视线,稍微思忖道:“回家吧。”
顿了下又即刻补充,“不是回本家,去玉林路。”
玉林路的家於他勉强算是半个家。是搬出后找到的临时居所,只有一只胖橘猫和偶尔过去打扫的阿姨在,十分冷清。
本家偶尔大哥会回去,小妹近来忙於操持婚事,和阚家豪在别处同住,就只有温世雄和现任妻子在。回本家能去做什么呢,估计温世雄现在看到他就会窝火发脾气,或是又提议去见某某家的女儿。
“阚少爷说等你回来后第一时间通知他,想要一起吃个便饭,地点就定在京华酒店。”肖应执打左转向灯变道,扭正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瞧向温荇清一眼,“要现在和他说吗?”
汇报事情和平时说话的语气自如切换,温荇清有时都怀疑肖应执是不是同时拥有两个人格。
交叠双腿慵懒靠在椅座上,温荇清双指揉搓着胸前的向阳花胸针,似走神又好似完全听进去,“暂时先不用,我来告诉他就好。”
阚家豪的便饭绝对少不了一群人来,少不了聒噪,现在满身心俱是疲惫,实在没法再经历一场热闹。
“好。”
肖应执透过镜子探查了一眼他的情绪,目光下移注意到温荇清手中正在把玩的东西,之前没注意观察,还以为是衣服上的标志。
“你从西湖买来的纪念品?”
温荇清以为是自己这串小叶紫檀,肖应执却说是那枚胸针,因为看起来和他平时打扮格格不入。
随后他将身体前倾,方便肖应执从镜子里看清,“别人送的,怎么样,好看吗?”
只有短暂一瞬,肖应执捕捉到他情绪起伏的变化,“……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温荇清诚恳回答,“当然想听实话。”
“男人带花,骚不死你……”说的还挺一本正经。
温荇清被他气笑,“也就只有你,敢这么和老板说话。”不仅损老板还想当老板嫂子。
肖应执笑完挺正经问到,“说实话老板,这真是别人送你的吗?”
别人?是别人吧。
温荇清不禁想起最后三个字的回信,心尖跟蘸醋似的泛起点点酸涩,从那之后就跟沾了什么瘾一般抓心挠肝,再想去找寻这种源头重温时,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但留下的瘾却是久弥不消的。
“是一夜的情人。”
肖应执险些踩下刹车,确定自己耳朵没听错。擡头从后视镜里对上一双沈静惋惜的眼睛,知道这并不是温荇清在同他开玩笑。
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毕竟成年人都有各自的分寸,况且温荇清这么多年就跟遁入空门似的清心寡欲,一门心思全扑工作,现在看来多少算是件好事。
“挺好。”肖应执握着方向盘继续开车,吃瓜似的打探,“对方多大?是做什么的?哪里人?”
温荇清无奈看他一眼,笑了笑偏过头去看窗外,“听实话还是假话?”
“……”肖应执心里还是很好奇的,“都想听。”
温荇清挑眉,耸肩,“其实我也不清楚。”
如果不是在开车,肖应执还真想给这人来上一脚。
不过温荇清确实没说假话,只知道他叫时瑜,二十八岁的年纪,北方人,又不是做生意需要对对方知根知底,所以是真是假何来何去无从查证,但这个人是切切实实的存在过。
“有考虑和对方继续发展吗?”
“对方可能没这么考虑。”
肖应执没打算追问,只说,“这之后你还有什么打算吗?”感觉自己今天都快变成了温荇清的问题机。
温荇清撩起眼皮,“我能有什么打算?”
“京华饭店前台那小男孩瞧着一直对你挺有意思,好像是叫魏……。”
叫什么并不重要,肖应执顺着话头挑明意思,“要不要考虑重新开始一段。”
这话不止第一次提及,作为友人,肖应执倒希望他能够早日结束单身。怎么可能会有人除了工作之外别无他求。
温荇清捏着胸针的手指一顿,眼神飘落出窗外,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各有各的匆忙,谁也打断不了谁。
半晌收回思绪,温荇清轻轻摇了摇头,“再说吧应执,我有些累了。”
说累的时候,突然间很想念,昨晚时瑜的颈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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