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平心尝世味
同时间,各类消息在网络上不胫而走,在群众中引起轩然大波,一石激起千层浪,各类自媒体转发紧跟“时事”,妄求分摊一些流量和点击。
人类天然带有对资本家批判的态度,对压在自己上头的“剥削阶级”长久以来的仇恨和厌恶。尤其此次事关民生,自然而然萌生出一种被压迫就要反抗的“正义感”,更是抓住这一痛点有了狠狠抨击的理由,以至於忽略事实真相,被本能和情绪反应所控制,丢失了为数不多的理智。
各方网友知名大v口诛笔伐,众说纷纭,骂声中有带着质疑,也有无端猜测,短短时间内舆情迅速发酵,各类文章点击率不断攀高。
铺天盖地各类有关温家报道布满各大新闻网站头条,甚至将某某明星费劲吧啦买的来京华市举办粉丝见面会的热搜前三,轻而易举挤到十之开外,於是这位当红小花义愤填膺拍案而起,随粉丝和诸网友一起卷入骂战。
政府同集团为应对谣言滋生,迅速作出响应,发布声明澄清事实,对於造谣网站和跟风网友予以警告,对相关责任人进行追究等处理。
本以为事件会逐渐浪静风平,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紧随公告之后,一段有关於可以证明谣言并非谣言的录音迅速在网络上开始传播。
其中内容揭露一桩几十年前陈年旧案,指出温世雄第一任妻子正是当年京华害群之马,恶势力之首鲍昊龙之妹鲍曼笙,而录音中对话的两人便是鲍曼笙两个儿子,温驰川和其弟温荇清。
由於录音出自事件当事人,可“信”度大过网上任何一篇洋洋洒洒的小作文。
人民群众向来痛恨黑恶势力,这群不守法律法规,横霸一方危害百姓的团体,一直以来严重影响着社会秩序和发展,以至於专项整治斗争开展之后,“人人得而诛之”这一观念深入人心,但凡和其有关,难免不会让人联想到一系列违法犯罪行为。
陈年旧案知情人本就少之又少,不明就里的人只知一二便能编造出三四五六七。因鲍曼笙这层身份,很难不让人联想和猜测,说温家当年与这种城狐社鼠联姻,自身肯定也不清不白,至於鲍家毁於一夕和鲍曼笙之死,很有可能是种黑吃黑,之后胜者包装上公司外壳,融在主流当中,摇身一变,成为了正规的企业和集团。
这时再警告再澄清,公信力也变得微乎其微,正规媒体和政府即使出面以正视听,更有甚者会说这是种包庇,只为堵住悠悠众口,然而政府介入有限,企业更多需要自己负责其形象和危机管理。
时瑜坐在床头环住膝盖,趁温荇清洗漱之际轻轻翻动手机,荧蓝方寸屏幕里,各类标题和评论触目惊心,只由一段录音对话便被许多网友钉上铁证如山几个大字。
亦有人针对温荇清同性恋一事件拿这个群体开刀,言语激进,声称这个圈子里脏丶乱丶差,但凡沾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人,更有娱乐新闻天花乱坠,配上不知何时被拍到的自己和温荇清的照片,说温氏集团二公子现任疑似包养,甘愿为金钱折腰,实际恋人成群,私下里生活极其混乱……
字字看得揪心令人火大,时瑜明白温荇清这段时日虽在自己面前佯作无事,实则强颜欢笑,将所有负面情绪庋藏高束以免影响到自己。
人不是情绪的容器,更不可能轻易去消化吸收。温荇清曾经用这句话开导自己,可到他身上时却无法置身事外。
捧住手机盯看屏幕正发呆之际,浴室门传过咔哒一声响,温荇清趿拉着拖鞋从里间走出,挟带出一阵湿润的香皂气味。
“在看什么?”
时瑜恍惚擡头迎上他目光,慌里慌张将手机翻盖在床面上。
“没什么,在玩游戏。”
撒谎不经头脑思考,说是玩游戏却半点没发出声响,时瑜自知瞒不过,在温荇清“洞穿一切”的目光中乖乖就范,诚实回答,“在看网上那些新闻。”
意料之中的回答,虽然告诉过他别看,温荇清知道并未责怪,语气堪称轻柔地问道:“网上说的什么?”
“各种指责谩骂,都觉得自己正义满满,还有那些谣言文章,未免写得太过离谱了些,正常人这样做,不早就精……”及时止嘴稳下情绪,时瑜抿了抿唇没将剩馀的话说出口。
“写的什么?能让你这么激动?”
温荇清腰间仅围有一条浴巾,完全赤着上半身,甫一靠近,湿暖的肥皂气息再度包裹周身,时瑜喉结上下一番涌动,忿忿不平举起手机置於他眼前,其上是某某娱乐新闻的一篇文章,写到——‘劲爆!温家二少过往情史,三天两夜约战三男……’几字标题直怼脸上,温荇清瞪大眼睛看完,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将擦拭头发的湿毛巾顺手搭在肩膀上坐在床边。
“温老板,被人诬陷你还能笑得出来?”时瑜惊讶扔下手机跪坐在床边,捧住温荇清面颊用手试探,“你不会?被刺激到了吧?”
“不然呢,哭一个给他们看?”温荇清擒住时瑜一只手腕,开玩笑道:“倒过来想想,起码是在夸赞我精力好,有两颗非常人能相比的肾。”
这等时候还有心情开出玩笑,时瑜耳根不免发烫,作势要将手抽回,温荇清却顺势一拽,将人拥在怀中。
“少看这些糟心事。”温荇清垂眸,同时瑜仰起的脸四目相对,眼底流露的情绪认真且温柔。
“但也太过分了,没办法当作看不见,不往心里去。”时瑜把脸埋在温荇清肩头,突然情绪上涌,带出隐隐哽咽声,看到有些恶言恶语,当然会觉得委屈,更为这种随波逐流的网络现状感到悲哀。
扳过时瑜肩膀,温荇清以手轻抚恋人那张强忍情绪的脸,声音沈稳有力,“人生多波澜,平心尝世味,再多的描述都不及真正的你我,何必去在意那些言论。”
“温老板也能做到吗?”时瑜微红着眼,擡起手去抚他的脸颊,“平心尝世味,不去在意那些风向舆论。”
温荇清被他这句反问稍有一怔,没作回答,以脸贴附时瑜掌心同他视线相顾。
这人本身就长得英俊多情,或许是有部分近视的原因,那双眼眸看人时好似透出浓郁深情,不小心就会深陷其中,时瑜呼吸略微急促,极快速探头在他唇边落下一吻。本是担心温荇清会受到这种影响胸中郁结,却窥见他一颗豁达之心,任何肮脏都无法玷污。
气氛恰到好处时,本不该提出有些话,在温荇清俯身将吻之际,时瑜以手抵住他胸膛,声音因仰躺带着几分沙哑,“温老板,这几日您……问过家里的情况吗?”
自舆论发酵之后,温荇清便告诉了他一些过往之事,知道这位老先生虽严厉不近人情,但内里还是位好父亲,父子多年存续的矛盾终有一日要得到化解,尤其在这档口,温家更应该上下一心,外壳坚固才不至於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温荇清俯身动作稍有一滞,咫尺间距,眯着眼同时瑜鼻息相闻,“还没有,当初我搬离温家,那时就删除了和他所有联系,基本都是从温驰川那里得知,这几日大哥处理集团内的事情脱不开身,同他联系也很少。”
说罢,伸手刮向时瑜鼻尖,带着些许被打断的不满,“你难道担心一个素未谋面的老人?”
“并不是。”时瑜被痒得皱起鼻子,歪头闪躲,对温荇清实话实说,“自从婚礼结束,你一直像有心事的模样,出事后,如果不是我问你,可能永远无法得知你这个心结,这段时间比起郁闷,我从你身上看到的更多是担心。”
“是有些担心。”温荇清直白承认,低头用鼻间蹭了蹭时瑜颈窝,“离开婚礼那天,我同他说过挺重的话。”
能听出他声音里带有后悔之意,挣扎与纠结。
“可能我不该过多插手你这些私事。”时瑜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细细感受着温荇清掌心的粗粝,“我只知道,有些误会一定要解开,有些东西一定可以挽回。”
“如果是因为母亲一事,我对他确实心存愧疚,但……”温荇清吻过时瑜颈侧,鼻尖嗅到股洗发水残留的果香气,陶醉闭上双眼,“如果他还是执意要拆散我们,我还是会抗争到底,直到他同意为止。”
说话声音愈来愈轻,愈来愈低沈,温荇清的吻由时瑜颈窝处划至双唇。
时瑜想说,我陪你一直到他同意为止,但意乱情|迷过后,到嘴边忽变作,“我永远都属於你。”
温荇清拾起床边两部手机丢弃地毯之上,顺手扯掉身上浴巾,拥吻,俯身。
“闭上眼……”温荇清半跪在床上,手掌轻轻覆盖住时瑜眼睫温柔guan穿,感到浓密长睫轻轻在自己手心搔痒,眼神渐渐黯淡涌起很深的疲惫,“什么都不要想。”
虽有过数十数百遍,但每次都觉得,一个夜晚远不够两人相处的时间。
时瑜闭上双眼,暂且由本能占据上风,暂时撇下不痛快,开始跟随温荇清沈沦投入。。
一场情事结束,浑身都斥着酥|麻,时瑜一双眸逐渐由迷蒙变作不清醒,前几夜心神不宁夜不成寐,欢愉过后身心得以放松,疲惫感便如潮水般席卷上涌,夜晚如此安静,没有任何吵闹与聒噪,仅有他和温荇清两个人彼此相拥。
温荇清低头吻过时瑜前额微湿的发,手掌有节奏的在他后背轻轻拍打哄人入眠,直至平稳呼吸声在怀中传过。
本想就这般拥人入睡,阵阵微弱的震动突然在床下响起,夜深人静,这点动静当即被两耳敏感捕捉,温荇清替人掖好被子,轻手轻脚翻身下床赤足踩在地毯上,拾起自己那部不断闪烁的手机,看清来电显示后,睡意顿时全无。
“哥。”
走出卧室将房门轻轻虚掩,温荇清随后接起电话压低声音,“这么晚打来电话,是出什么事了吗?”
“并没有。”温驰川出声打断,手指不小心弹到办公桌上一支钢笔,“只是关心一下你和时瑜的情况。”
“无事,我和他都很好,总不能因为网上那些不当言论就不吃不喝不睡吧。”语气中夹带玩笑,温荇清顺手提起茶几上的水壶倒出半杯凉白开,随后端起坐在沙发上,两眼直视着卧室里溢出的那点昏暗亮光。
默了一默,紧捏手指,“……爸他呢?可还好?”
电话里温驰川似有一怔,随后传来声不甚清晰的笑,开口回答,“尚好,你要知道当年他可是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大风大浪要比我们这群年轻人经历的多。”
话虽说的轻快,温荇清亦知大哥报喜不报忧,人逢老越容易大动肝火,只猜那几篇花边新闻就足够他面红筋暴。
温荇清抿口水润喉,紧随着问句,“集团近况如何?”
“多少会受到一些影响,不过都能招架过来。”温驰川声音明显带着疲惫,语气却放得轻快,“已经让人员制定好了公关策略,到时召开新闻发布会以直播形式面向公众,对所有问题予以一个答案和澄清。”
温荇清皱眉不语,这种无异於自揭伤疤,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旧事真相,挺自伤的一种方式,最为痛心的便是,母亲离世几十年后仍要承受批评指责,逝者灵魂得不到安歇。
“哥。”
“嗯?”
“一定要照顾好身体。”
兄弟二人在电话两端各自沈默一瞬,温驰川轻轻嗯了声继续说道:“不要刻意去看那些文章和评论,网络之地本就是非多,很容易影响情绪和失去判断能力。”
“我明白。”转头望向一眼虚掩的卧室房门,温荇清将声音更压低几许,“这本就是提供报道之人想要看到的结果,越是自乱阵脚越是如对方所愿。”
“我正在找人查明报道源头,看看究竟是哪一家媒体,又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温驰川说罢,声音忽然下沈,“不过,很有可能不会查到具体的人是谁。”
黑暗中温荇清睁着一双眸,微弱屏幕光衬出几分冷意,继续大哥的话说道;“那人或许是匿名投递给的报社,也有可能买通私人媒体进行发布,雇佣大量水军进行营销,背后之人很难揪出其真实身份。”
温驰川不置可否,“那段音频是前段时日温焱婚礼上你同我的谈话,被人掐头去尾,恶意剪辑后发布了出来,这两日,我翻看过大量新闻谣言,发现有些文章并非只围绕旧案里的温家,倒是把姜书记也一同卷了进来。”
“姜书记?”温荇清对这人印象不深,却也知道这么个人物,“你是说主持中海隧道项目建设一事的那个姜书记?”
“对,现任京华市委书记姜延坺。”温驰川顿了下说,“也是当年参与除恶行动,和父亲有过合作的缉毒总队队长,如果不是那次配合,很难确定鲍昊龙贩毒罪证,新书记刚上任且无法站稳脚跟,有些新闻故意牵扯上他,说明挑起此次舆论的幕后主使,是一个对温家了如指掌,同样知晓过往旧事的人。”
温荇清默默听大哥说完,后背陷入沙发,让身体更下沈一些,“但我不明白的是,那个人费劲心思搞出这么大动静,除了引发舆论,引导群情激愤,实质上并不能把集团和温家怎么样,造成的损失也是可以通过后期来弥补,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对方应该也有考虑到,难道仅仅只是为了看场戏吗?”
温驰川指背在桌面敲击几下,问道:“你有怀疑的人?”
“阚家豪乐队里有个老k,就是那日你我谈话时出现在竹林之后的人,我问过阚家豪,事发后老k便借由回家省亲的借口离开乐队,直到现在都没出现,很难不让人怀疑。”温荇清尽管说出心中猜测,“老k与我们并无任何牵扯恩怨,如果是他,只能说明其背后有他人在指使,很有可能是以金钱这种利益相诱,近来要说有过恩怨的人,只有冯释,但如果做这件事情的人是冯释,对他来说即便是为了报覆我也仅是图一时之快,除非……”
除非二字后迎来一阵简短沈默,温驰川不由追问道:“除非什么?”
“还有躲在暗处的另外一个人,他想看到这一切的发生。”脑海中模糊浮现出一个人影,时隔久远,就连温荇清自己也不太确定,“但这一切只是基於事实上的合理猜测,如果真是那个人,那么,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应该不止於此。”
【作者有话说】
审核很严哈哈,被拦截了好多次。
还有一章可能周二或周三发。温馨提示,后面可能会有点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