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破梦
迎接的右手徐缓收回, 北极光没有过多注意云溯的神色，她背过身，开口道：“这又是一层梦境吧, 拟造之物已经变为舰长的模样了吗？”
画面静止，眼前景象开始塌陷。
恰如融化塌陷的蜡像, 秽浊的色彩杂乱结合。
坍陷的色彩开始汇合，它们彼此纠缠, 生出一滩黏稠的灰泥。
地面碎裂，灰泥组成沼泽如骇浪般涌来，囚困半清醒间的北极光。
“啊——”
北极光挣扎起身，映入眼帘的又是另一景象。
身上仿真的黏腻感消失，只觉鼻内还在流出一股热热的东西。
“光崽, 你终於醒了！”
这次的场景是在飞船内，围在自己身边的正是在意自己的夥伴，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小队成员。
“光崽, 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身体怎么样？”
“等等等……”
北极光尝试控制面前发生的事情。
她现在暂时不能确定眼前的究竟是现实，还是新的梦境。
脑海内无法拼凑出前三次梦境内容。
但记得第一次拼凑出的恐惧丶第二次挖掘出的悔恨丶以及第三次侦测出的幻想……
无论如何, 梦境结束时总是恍惚的，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和自己争夺主动权。
“出来吧, 别藏了！”北极光擦干血水, 警惕望向四周。
“光崽, 你在说些什么东西？”亚瑟略带疑虑靠近，双手举在身前做出抵挡姿势。
“我，以后和你解释！”
北极光不在乎自己的行为有多奇怪, 奇怪才好, 逼迫制造梦境的生物现身。
最主要的，即便这次真的是现实世界, 姜叔他们绝对会理解自己，会听懂自己的解释。
“解释什么啊！北极光，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赶紧坐下休息，这是来自队长的命令！”姜堰一改往日的温和，严肃下令。
姜叔的反应看起来很正常，印象中，姜叔是位公私分明的人，原则层面的事情他不容自己胡闹，更不会故意摆出队长地位压自己。
印象中丶记忆中……
脑内闪过一道灵光，北极光瞳孔微微放大，她记起来每次梦境毁坏的场面。
第一次，枝知姐根本不清楚自己先锋队的身份；第二次，星宝也不可能了解当时的情况，她更不知道小姑的存在；第三次，舰长也不可能，自己也想象不出后面可能发生的东西……
梦境都是在不合理的地方发生的塌陷，或者无法自圆其说时。
这位不知名的梦境创造者确实可以调动自己的记忆，发现自己的恐惧与渴望，但同样的，它也将本身限制在自己的记忆内。
梦境中，自己是唯一可控的事物。
“亚瑟，你可以把机器腿卸下让我瞧瞧吗？”北极光冷静讲道。
飞船上的队员皆是一副震惊模样，他们不懂北极光在做些什么。
为何要这样做？
飞船内壁已经出现波动，亚瑟的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
“光崽你在说什么，我们就快回到星舰了，舰长她……”
“不要和我提舰长，现在立刻把你的机器腿卸下，让我仔细检查！”
“不是，光崽，你到底在讲些什么？”
“北极光！不许胡闹！”姜堰站在亚瑟前，充当起防御角色。
“我从没有见过机器腿的内部结构，亚瑟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按回去的！”
说完，北极光一个健步靠近，论灵活，整支队伍内她最强。
“够了！胡闹！”副队方吕梁是在看不下去了，他奔到闹剧前，强行拉开北极光和亚瑟。
“北极光，你脑子糊涂了？！”
“没有，”北极光自信回答方吕梁的疑问，“恰恰相反，我现在是最清醒的时刻！”
“你清醒个屁，赶紧和亚瑟道歉！”方吕梁按下她的后背，强迫她向亚瑟鞠躬道歉。
“副队你不用这样，光崽现在不太清醒，我也没有怪罪她……”
亚瑟话还没讲完，一拳已经落在肩上。
趁方吕梁不备，北极光转身逃离，刚刚那一拳就是她打的。
“还要装吗？我和亚瑟没有交过手，你不清楚怎么模拟战斗场面，而且刚刚机器腿的型号也是模糊的。”
北极光讲道，随时做好进入下一次梦境的准备。
或者是真正清醒过来。
眼前的场景骤然静止，人物与环境皆转为细小碎屑，大脑内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这次北极光没有任何跌落感，而是漂浮在空白内。
“光？”
眼前突然多了一束光亮，她控制着身体，飘向光源。
再次醒来，身体已经没有了那种恐慌感，心脏也没有那么剧烈的跳动。
北极光缓缓睁开双眼，在看清身旁的检测仪器后，长舒一口气。
“北极光少尉，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等等，我认识你吗？”
北极光单觉得面前的医护人员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认识你就够了，不过你应该见过我，在医疗舱，我和三七是好朋友，温娜。”
“哦，是这样啊……”
北极光拉起的警惕线逐渐放松，在自己的印象中，确实没有一位叫温娜的医生。
“我是怎么了？”北极光缓慢坐起，看样子，自己并非在医疗舱内，而是别的地方。
“简单来说，就是过敏反应，ty879卫星上的物质，很可能就是那个毛球生物。”
“毛球生物？但是，但是我不对毛茸茸过敏啊，像是小狗丶小猫丶小鸡……”
“不用举例子了，大家好像都对那东西过敏，你没有发现整个小队都是咳嗽的吗？”
“哦，确实……”
北极光看向监控器，她觉得这里应该就是现实世界了。
“温娜医生，我问一下，我的队友们，他们现在在哪？你能带我去看看他们吗？”
“很抱歉北极光少尉，你现在必须卧床休息。呀，舰长您来啦！”
房门开启，云溯从门外走入，她点头向温娜回礼。
“行，这里也没我的事情了，”温娜在电子板上勾上对号，“舰长，北极光少尉，我先离开了。”
“感觉好些了吗？”云溯坐在北极光身旁问道。
“嗯……还可以，不过舰长，你说我们为什么会有这种过敏情况。先锋队的选拔很严格的，我是beta，但姜队他们是alpha，体质应该在我之上，怎么也会……”
“结果还在调查中，具体原因还未分析出。最后，做的不错。”
“舰长，等一下。”北极光拦下正欲起身离开的云溯。
眼前人就这样安静站在自己面前，美好的宛若假象。
应该是真实的世界了吧……
北极光攥紧身下洁白的床单，犹豫过后毅然开口道：“替我向姜队他们问好。”
“好。”
究竟是真是假，现在发生的一切还是在梦中吗？
自己记忆中确实没有名为温娜的医生。
或许自己可以记住医生的脸，但是在没没有询问的前提下，根本不可能知道对方的名字。
梦境也没有塌陷，没有任何塌陷。
保险起见下，自己最好再次确认一番。
就比如起身砸坏面前的仪器。
自己并不知晓机器内部的情况。
“北……光……坚——不……”
耳畔捕捉到一丝声响，模糊丶低闷。
是大脑内部冲破耳膜的存在。
“什么声音？”北极光喃喃自语，自认安全的内心重归惊恐。
意识逐渐模糊，北极光卖力看向机器，上面心跳数字已经模糊不清。
“相……——嗡——温……——嗡——”
巨大的耳鸣掩盖若有若无的声响，北极光捂住耳朵，温娜和云溯冲入房间，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担忧。
“北极光！快去取药！”
云溯转身讲道，她自己奔向病床，攥住北极光的双臂，将她的双手引下，她安稳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在这儿。”
浑浊不清的头就要裂开，北极光立起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下，她断断续续讲道：“舰长，我……我希望……你真的在我身旁。”
梦境没有塌陷，北极光却实实在在晕厥过去。
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北极光仍未有清醒。
方吕梁醒来后，又有队员陆陆续续醒来。
现在停泊舱仅剩北极光一人。
医护人员指出，北极光体内的障数量实在太多。
从脑电波成像分析，北极光可以辨别出那些梦境。
但，障的数量实在繁多，它们读取北极光的记忆，编织一个又一个谎言，破过这个小网，身后还会有一张大网静候。
首都星的专家发来报告，他们说，接二连三的梦境，北极光总会有疲惫的时候，障会抓住一切间隙，一旦松懈，必死无疑。
“光崽还没有醒来？”
“为什么又是光崽，上次直播事件是人为，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大家都别吵了！”温娜医生制止队员们的争论，她压低声音讲道，“就像你们在梦境内一样，北极光少尉可以听见我们的讨论，声音小些。有人会带你们去隔离点，现在，抱歉，请你们离开。”
队员们带着不甘走出，他们也想等到北极光醒来，或者可以亲手消灭那些恶心的障。
“温娜医生，”云溯唤来温娜，“新的梦境开始了。”
“对舰长，不过这次看起来，”温娜盯着数据谨慎推测着，多次推敲后讲出，“这个梦境还好些，北极光少尉看起来是清醒的。”
“舰长，有件事我们必须清楚，从意识清醒到真正醒来，还需要时间，我们不能确定北极光少尉会在这个梦中清醒。”
云溯点点头，关闭光脑发出的提醒音效，静候再北极光身旁。
列好的计划主动让步，在不经意间，北极光已经成为远超计划的存在。
“舰长！”不知过了多久，温娜再次呼唤道：“又有了新的波动，上一个梦境结束了，现在又是新的梦境。”
“新的梦境……”
云溯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一种无力感压在她身后。
现在的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情况好像不太对，舰长，北极光少尉她……”
不必温娜提醒，云溯可以自己看清检测数据的变化。
北极光，你的梦里又出现谁了呢？
能让你，放弃怀疑。
杰克发来一条紧急消息。
【杰克：舰长，北极光的心灵指导师黛比让您多说些话，说您可以稳定北极光的情况。】
“舰长，我觉得我们必须强制除虫，不然北极光少尉，她……”
“我允许，开始吧。”
温娜和她的团队开始救助工作，云溯靠近生命维持舱，一只手轻落。
“北极光，坚持住，不要被虚假的梦境迷惑。”
生命维持舱连接的小瓶已经初现障的身影。
“相信我，相信舰队……”
机器发出警告，北极光恐怕会有危险。
“温娜，停止强行分离障，北极光的身体承受不住！”
云溯指挥停止，命令与机器的警报声一同闯入温娜耳内，身体条件性地按下按键。
尝试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