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晚餐
谁？我认识吗？
北极光甚至可以想象出自己母亲淡漠的模样。
随之而来的, 是心中自豪火苗浇灭的滋滋声。
【南不往：就是第三舰队的云溯舰长啊！妈妈我和你提过好多次的啊！qaq，你怎么能没印象呢？】
【妈妈：你这孩子，直接说你领导不行吗？放心, 妈妈心里有数了！】
【妈妈：自信.jpg】
叉腰猫猫下大写“自信”二字。
自信二字，越看越没谱。
“光！就快到家啦！大舅再开快点！”赵三九在驾驶舱内喊道。
他直楞楞冲过泥泞不平的路线, 有种不顾乘客死活的速度与激情。
这次北极光学聪明了，她抓紧车框, 谨防再被甩下车去。
颠簸下，终於抵达目的地。
“怎么样，光？大舅的车技更上一层楼了吧。”
“嗯。”北极光点点头，她不想打击赵三九的热情。
心中默念着，应该是奔向天堂的楼又高了一层。
“舰长, ”四周无人，北极光习惯地开口称呼着，“到家啦！”
门还未开启, 院后冲来两道棕影，嘴上唔唔叫着, 激动地就要扑过来。
“大饼丶二条，坐！”
一声令下, 两只成年澳牧迅速坐下。
大饼的尾巴疯狂扫地, 二条天生断尾, 扫动的尘土不如大饼明显。
“很好，真听话！”北极光放下行李箱，两手一边一只反覆揉着澳牧的脑袋。
大饼和二条很幸福, 鼻子在北极光的手掌上蹭来蹭去, 搜索着北极光的气味。
“光，回来啦！大饼, 二条，回笼子里去！”
房门还未开全，声音便从门缝内完全飘出。
“妈！”北极光唤到，母女二人的拥抱见礼还未实行，一条热毛巾井然出现在北极光面前。
“把手擦干净！”
大饼和二条灰溜溜跑回笼内，北极光老老实实擦拭被澳牧蹭过的双手。
北极光丶大饼和二条，最让纪舒头疼的组合。
女儿归来的喜悦暂时冲淡怄火的回忆，严厉言语也挡不住浓浓的思念与爱意。
一旁的云溯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场景触动内心柔软的一角，那一角藏得很深，总会让云溯忘记它的存在。
站在窗前沈稳等待的北城瑞安静走出，他替女儿拿起行礼，短暂眼神交流后，准备行至屋内。
“等等！”纪舒拦下自己的丈夫，“还没和领导打招呼呢，不准走！领导您好，欢迎光临寒舍，我是北极光的母亲，纪舒。”
纪舒面带微笑向云溯伸出右手，云溯很达理地伸过，随后，纪舒又将左手伸来，一掌盖过云溯的手背。
她两手紧握云溯，诚恳感谢道：“我们家光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感谢领导您啊！感谢领导的提拔和重视！”
“妈！你说什么呢？”意识到情况不对的北极光赶忙上前救场，她拉过母亲，凑在母亲耳边小声说道：“舰长是最上层了，一般情况下我和舰长没什么交集，我的晋升也不由舰长决定。妈，你的反应太夸张了，搞得舰长也很慌啊……”
纪舒收回耳朵，一手按住北极光禁止她继续发言。
她回头看了看云溯。
网络上的形容不假，云溯一看就是国家栋梁丶顶层级别的人物。
更别提独身闯入暗之森击溃异形的传说事迹……
纪舒有些奇怪，最上层的大领导怎么会和自己女儿扯上联系？
自己的女儿也是，每次通话都要提几句云溯，像是见面很容易似的。
现在还把云溯带回家。
不正常，很不正常……
“抱歉啊，云舰长，刚刚有些唐突。”纪舒赶到云溯面前致歉，顺带把北极光“牵”来。
“没关系阿姨，叫我云溯就好。”云溯道。
讲完，目光又重新落回北极光身上。
“也别再外面说了，走，进去坐，进去说，”纪舒招呼道，这时才想起自己的丈夫，她又唤来自己的丈夫介绍道，“云溯，这位是我的丈夫，北城瑞。”
“叔叔你好。”
“嗯。”
北城瑞低声应道，比起云溯，他更关注自己的女儿。
客厅内，纪舒热情招呼着云溯，无关身份，纪舒对客人朋友总是热情的。
北城瑞不喜与外人打交道，他了解云溯的身份有些特殊，怕给对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进而影响自己女儿的工作，离场前他特地清晰讲道：“我去车库修车……光，把手环给我。”
“给，爸，谢谢！”
一开始，北城瑞就注意到了女儿损坏的手环。
车库内多的是可替换零件，小小手环不在话下。
“云溯，”纪舒说的明显要比北极光轻松，“怎么会来地球呢？”
“有些事情我不方便透露，抱歉阿姨。”
“哦，没事没事，没关系。”纪舒又将目光落到自己女儿身上，妄图在北极光那里取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北极光并没有收到母亲的暗示，或者她收到了却选择了自动屏蔽。
母亲的话侧面点醒自己，自己带舰长来是为了让舰长好好的休息，现在怎么没边际的聊起来了呢？
“妈，星呢？我今晚和她一起睡！”
“在田边控制收割，说是学校的作业。你的屋子一直给你打扫着，你在你屋里睡就行。”
“不是，妈，我是打算让舰长睡我的床，然后我和星睡一张！”
“哦，这样啊……”
纪舒向嘴里送口茶，她还以为，云溯只是路过看看，没想到还会留宿。
一位位高权重的舰长会找不到住宿？
她不信。
这里面有事，绝对有事。
“妈，我回来了，外面有个无人机送餐，是你定的吗？”
“是我是我，我去取，星，你去吧家里的瓜子丶糖什么的拿出来，招待客人。”纪舒起身走向门外。
“这个时间段家里还会来客人？”北极星换好拖鞋，将泥土素裹的农靴放入清洁器内，她向屋内探脑望去，惊喜内还有些许震惊：“姐，还有云溯舰长？”
“星，终於回来了，教你农务课的是不是马修老师？”
北极光迎了上去，拥抱是姐妹间的互动日常。
北极星双手环上去，目光在云溯身上停留，半晌她伏在北极光耳边问道：“云舰长怎么来我们家了？”
云溯静静注视着姐妹俩，北极光长得更像自己的父亲北城瑞，北极星则是更像自己的母亲纪舒。
两人发色丶瞳色并无相似之处，五官也是各有各自的挺秀，即便这样，人们也从不怀疑两人的姐妹关系。二人身上，同有一种不屈的精神，一方是张扬的野火，一方是隐忍的暗焰。
她们互补丶相通。
除了一点，云溯瞧得出，北极星的左眼是机器义眼。
“云舰长，您好。我叫北极星，她妹妹。”
北极星开口道，指了指身旁的北极光。
她今年十四岁，要比自己姐姐矮半头，脸上还有些稚气。
“叫我云溯就好。你姐可是你的头号粉丝，我们舰队，半数人都知道你。”
“哈？姐，你平日在舰队都做些什么啊？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你那么推销我干什么？”
北极星玩笑道，她打开橱柜找出瓜子糖果，分盘装备送至茶几，她对云溯说道：“这样吧，我叫您云溯姐，直呼名字还是有些不太礼貌。”
一旁的北极光疯狂点头，直呼大名太不礼貌，这也是她想告诉云溯的事情。
“星，去车库叫你爸来吃饭，光，过来帮我收拾。”纪舒有序指挥道。
坐在沙发上的云溯起身，准备帮忙的她被纪舒拦下。
“云溯你是客人，你坐下，这些事情让我们来做就好了！”
餐盘摆满长桌，如此热情招呼，搞得云溯有些许的不自在。
餐桌上只有她与北城瑞，母女三人还在厨房忙，聊着笑着，其乐融融。
好久没有经历这种事情了，云溯上次与他人一同用餐，还是在三年前……
“舰长，快尝尝我妈的手艺！”北极光端来两碗热腾腾的面，一碗放在云溯面前，一碗放在自己座位前。
纪舒跟在女儿身后补充道：“上车饺子，下车面。但凡这孩子懂点事，早告诉我你要来，也不至於这么着急准备了。”
“没关系阿姨，已经很丰盛了。”
这句并非云溯的客套话，长桌上集满的餐盘可不会说谎。
“舰长，”北极光小声说道，“我们家晚饭前会有一个简短的祷告，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和妈妈说一下，这次就不弄啦。”
“不不不，你们继续就可以。”云溯不再纠正北极光的称呼，她未能想到北极光一家还有餐前祷告这一仪式，毕竟据她观察北极光家中没有任何与宗教相关的装饰，除了北极光胸前的护身符。
“姐，今天本来是我要讲得，不过你回来了，就让给你好了。”
“ok。”
北极光比了个“ok”的手势，随后闭上眼睛真挚祈愿，其他家庭成员亦是如此。
云溯虽不信那些，但出於尊重还是模仿着北极光的模样诚恳垂眸。
“感谢爸爸妈妈的辛苦劳作，让我们能享用可口的美食，感谢餐厅厨师的劳动，感谢……”
整段讲述，没有神的任何踪影，通篇感谢的仅是人。
“最后，感谢云溯小姐的帮助，希望他们都可以幸福快乐！”
至此结束。
方才的祷告词与云溯想的丝毫不同，纪舒察觉出云溯的疑惑，她解释道：“云溯啊，这只是我们家的一个小传统，和宗教神明无关，就是感恩所有，祝福那些赐予我们帮助的人。好了，结束了，开始吃饭吧。”
“好耶！开饭开饭！”
“姐你小点声。妈，我也想吃面条，你明天能帮我做一份吗？”
“你姐妹俩啊，还有客人在呢，怎么都先吃上了？”
……
云溯一直记得“食不言丶寝不语”，她自幼的用餐环境都是极其安静的，今日的情况与她的认知相悖。
她拿起筷子，品尝起面前的热面。
热闹些，好像也没错。
饭后，趁北城瑞和北极光收拾餐桌之时，纪舒拉着云溯聊起家常，顺带询问北极光在舰队的情况，北极星分析着手中的魔方，在一旁安静听着。
“哦，原来我家光这么厉害。”纪舒听完云溯的讲述，颇有种后知后觉的骄傲。
“对，北极光是位优秀的舰员，阿姨，当初您是怎么为北极光取的名呢？是因为瞳孔的颜色吗？”
“嗐，她爸给她瞎取的，那时候乱啊，能活下来就是好的，名字，都显得有些随便。”纪舒拍了拍一旁的北极星，“星是根据她姐姐的名字取的，当时我们说，要是再有个孩子，就叫北极洲。这下说准了，地球上没有北极洲，我们家也没有。”
云溯笑笑，她又提道：“碧绿色的眼睛，你们家中独有的一份。”
“不是啊云溯姐，我们家还……”
“咳咳！”纪舒出声打断道，放松的神色骤然一变道：“她的眼睛随她奶奶，她奶奶也是绿色的眼睛。天也不早了，云溯，我带你上楼休息吧。”
“…好。”
直觉告诉云溯，纪舒刚刚的反应绝不简单，北极星口中的“还”是指什么？
如果是上一辈老人的话，纪舒不该打断北极星的讲话。
“还”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