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汇合重逢
突然, 一束暖光照耀，擡头望去，那正是小队创造的电灯。十几年沈积收集的电量, 终於在此刻派上用场。
台下的无念递给北极光一个扩音器，她伸出拇指表示赞赏, 随后她指向发言稿，示意北极光开始讲述。
此时是安静的, 除了脚下的水流声，再无时间流逝的感觉。台下微光燃起不实际的梦幻，破碎的旋律重新编排，流水丶心跳丶闷燥的风，它们在人群心中构成各不相同的交响乐。
“大家, 我是……”北极光缓缓擡起扩音器，她见高举的植物下落，人们将它捧在胸前, 照亮自己的面容，那是期盼的样子, 是抓住希望的样子。
目光收回，北极光碧绿的双眸重归稿内。那是一篇极好的, 调动情绪的演讲稿。稿件中痛斥杰瑟夫的作为, 夸耀外界的美妙, 重点是——赞许自己的能力，说自己可以带领大家走出困境。
端举稿件的右手缓缓滑落，北极光不想顺着稿件讲下去。
“我和大家一样, 是一位beta。”这是北极光的介绍, 并未强调自己的功绩，甚至没有讲出自己的名字。
“但我和大家不同, 我是最近才被骗到这里的…其实我很纠结要不要告诉你们那些，那些我所了解的，美好的世界……如果我告诉你们，外面有一个友爱的世界，如果我告诉你们，beta并不是什么低劣的人群，你们也不该过着这种生活，你们，你们是会感谢我的告知，还是会憎恨我？你们经历了那样的苦楚，现在我却突然跳出来，告诉你们世界是美好的，你们会怎样想呢？”
小队不懂北极光在做什么，不明白为什么她不顺着稿件念下去。
那份稿件明明可以引起众人的情感共鸣，使本就痛苦的大家虔诚的追随北极光，她为什么要拒绝呢？
小队成员不懂，却也没人制止，小队与众人一样，安静地思考着，唤醒自己的思想，思考自己作为“自己”的意义。
植物左右摇摆着，北极光头顶的电灯也渐渐黯淡下去。
“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们，我要告诉你们，你们所经历的是不公的，是痛苦的，我还要告诉你们，你们需要自救！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救世主，杰瑟夫不是，我也不是，你们要做自己的神明，要自己拯救自己！”
用电耗尽，台上的北极光不再耀眼。
也是在那时，屏幕恢覆了信号，杰瑟夫继续他的长篇大论。
只是台下众人已经获得了光辉，他们再也不会听从杰瑟夫或是任何人的命令，人群高高举起植物，以自身已有的光亮掩盖刺眼的屏幕。
武器如实发落，小队成员维持好秩序，众人有序接过那些不入流的武器，只是大家并未听从杰瑟夫的引导，没有踏上那条通往上层的悬梯。
人群或冲入鸽笼拯救自己的亲属，或聚在悬梯处群聚。
他们不愿成为杰瑟夫的炮灰，手中的武器亦是无精打采般放下。
“大家，大家不要丢掉手中的武器啊！”北极光讲道，她捡起武器，重新塞回人们手中。
“北极光，”这次无念站出反驳，“放下武器走出，帝国才会认为我们是普通群众，这样才不会被追击或者误伤……”
“但是，这是大家斗争的武器，是谈判的前提，”北极光有些着急，她讲道，“帝国那里，我会帮忙联系，我们有办法分辨谁是叛军，谁是普通人，我们是beta，还有，还有……”
目光被孩童手中的植物吸引。
这是大家区别反叛的标志。
“大家把植物放在身上，将它放在胸前丶耳边丶额头，或者任何你认为显眼的地方，这是我们的标志，是我们区别於上方人的标志！”
众人听从北极光的建议，人们将发光植物放到身体各个部位，有些是手腕处丶有些是心脏前丶有些是额头丶有些是脚踝……
远远望去，恰似一片星空图。
云溯带领小队从自建的隧道进入，队员人手一副夜视镜，昏暗的地下并不影响队员前进。
“云溯舰长，这里距齿轮区还有一段距离，我们还需步行一段时间才能进行能源截断任务。”
“好，对了，记得收集这里的水源和土壤，还有……”
云溯观察到了水中蠕动的生物，她从生探员腰包中拿出生物容器，眼疾手快捕获一条不符合人类审美的生物。
暗处生存下，它们的视力早已退化，眼睛也是两处灰白的小点。不知是爪子还是鳍的东西疯狂抓挠着屏壁。
“云溯舰长，探测器显示，这里有人类生活的痕迹，很多，很多人类……”
“大家打起精神来，”云溯不敢想象，究竟是哪些人会住在这种地方，“小心反叛军袭击。”
“是云溯舰长！”
武器开启备战状态，机甲也降低自己的光亮，谨防暴露行踪。
就这样谨慎靠近齿轮区，队员们吊着胆子前进，谁知道在这昏暗肮脏的地段会出现什么可怕的生物。
很快，又有人发现了异常，他们先是发现了一座高耸建筑，建筑只是个形容，在众人看来，那更像是废弃的集装箱杂乱无章砌在一起。
“舰长，那里面好像有人！”
身着机甲的人率先发现异常，她打开面罩，不再依靠机器，单使用肉眼观测。
她瞧见，那歪歪斜斜的高楼上出现了本不该存在的光点，那不是人造光，而是柔和的生物光。
云溯亦是被此景色震撼，很快，机甲为她传来清晰图片。
画面内，有不少携带武器的人，那些人身旁皆有一位或两位手无寸铁的人。
“或许是看守反叛军挟持了人质，云溯舰长，请您下达进攻指令。”有队员请求道，随后又有多名队员附和着。
“等等……”
直觉和经验告诉云溯，事情绝非像众人看见的那样简单，照片上人的行为，不像是挟持人质。
更像是在拯救？
果然如云溯所说，远处再次本来一群光点。
那些光点点亮人群坐在的位置，队员看清前方情况，他们找好掩体躲藏，随后，又有新的照片传给云溯。
那是一群携带武器的人群，那些人身上都有一株发光的物体，模糊看来像是植物枝芽，它被人群随意绑在身体不同部位，没有任何章法，看起来完全是随心安置的，只是为了照明方向，为了让大家看清彼此的模样。
在那由光斑照亮的人群中，云溯瞧见一熟悉面庞。
目光坚毅机敏，画面中的她只是侧面，像是在看后方的人群。
北极光，她绝对不会认错。
“云溯舰长，那些人就要靠近了，请您下达进攻指……”
“不，你们点亮舰队标志。”
这次的命令没有即刻落实，不少人提出质疑，说这样会暴露舰队的行踪，而且也不一定会震慑住那些反叛军。
“听我的，点亮舰队标志。”
队员只会提出质疑，但他们不会忤逆上层的指令。
很快，强烈的光束精准落到北极光身前，她一楞，停下脚步。
在她身后的众人也发现那束强烈的光束，那群人停下脚步，拙劣地模仿者无念小队举起武器的模样。
“不，大家不必这样……”北极光按下身旁人举起的武器，自己画下的花朵终於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很快，机甲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内。
“大家不用害怕，这是帝国的队伍……”
北极光示意人群在此等候，而她则是带着那种敏感的激动向前走去。
两束光芒交汇，在那束强光的照耀下，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她正迈着同样的步伐向北极光靠近。
看见那道熟悉安心的身影，心底还生出一种莫名的委屈。
越靠近，脸庞越清晰丶熟悉。
思念丶激动丶委屈丶欣喜……
种种情感交加，化作沈甸甸的铁压在北极光的喉咙处，她说不出任何话语，最后，右手颤抖着向云溯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
至於云溯，她同样说不出任何话，她只想将面前的人儿拥入怀内，诉说自己这段时间的思念，倾诉自己的自责。
可她是舰长，是小队的指挥官，那些亲密的举动她不能在此做出。
克制的外衣禁锢爱意。
“不用担心了，我们来了。”这是她处於规矩下的关怀，中规中矩却是真诚。
云溯的队伍兵分两路，一波留在水泉内破坏电力传播，一波护送人群入舰。
北极光跟随人群入舰，路上她时不时回望留下的云溯，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令她沈醉。
舰队对她进行了全面的检查，除了一些营养不良外，没有太大的问题。
北极光按照医生的嘱托，自己悄无声息的回到休息舱内疗养。
说是疗养，却时刻在关注战争信息。
她看见舰队攻下反叛军的大本营，她看见舰队捕获杰瑟夫，她看见老态龙钟的星王光荣宣布，帝国将进入新的征程。
她看见……
这时舱门被人在外面打开，听闻声响后，她快速在座椅上起身，迎面而来的是一温暖的拥抱。
一切都在意料外，可那熟悉温暖的怀抱令她放松下来，她毫无保留地依靠过去。
“光崽，都结束了……”
温柔的声音传入耳内，唤醒北极光的麻木的身体。
是啊，都结束了，反观这段时间的经历，简直像梦一般。
北极光从未抱怨过什么，那些痛苦的监禁记忆，对她而言也不算什么。
但是，当她接触到着温暖的怀抱，见到对方失魂落魄的闯进来，听见那自责万分的安慰话语，那一刻，不知藏在何处的委屈一并涌出。
她抱紧云溯，泪水一并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