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一觉醒来,街道恢覆成平日模样,略带遗憾的七夕也就此结束。
因为时间仓促,他们逛遍居阳也只买到一匹有些年纪的马。
白露看出元念卿对那匹马并不满意,却急匆匆地付了钱:“不再去别处逛逛,也许能遇到更好的?”
“这恐怕已经是我们能买到最好的了。”元念卿无奈道,“牲畜和其他货物不同,尤其是牛马这种贵重的,想选好的一定要提前定。除非是有急用换钱,否则只有定不出去的才会拉倒集市上贩卖。”
“原来买马还有那么多门道?”他从未买过牲畜,以为和买家禽一般容易。
“有门道的岂止是买马,你买药材不也是一样。”
这话确实不假,一路上他进过不少药铺,问了不少摊贩,才知道选药材的方法很多地方都是自成一派,而且卖得上价钱的,未必是真正的上品。
以前在安陵只知道有什么就买什么,出门确实涨了不少见识。
又找店配好缰绳和马鞍,两人牵马去城外跑了跑。
白露久未上马有些生疏,幸好马匹性子不烈,才将就着骑上去。
“看来回去要找机会让你练练骑马。”元念卿瞧出他紧张,“万一以后要骑马上路,你这样我怎么放心?”
他也觉得骑着别扭,连忙拉紧缰绳下了马:“自从老马死后我就没骑过,还能稳得住已经不错。”
他口中的老马就是当初家人丧命那辆马车的马,他到药庐的第二天,听剑就来把马车和元念卿带走了,过了几天又单独把马送了回来。
他后来才知道元念卿带他离开时给听剑留了标记,让对方先把尸体都藏好,转天再一起下山,拉着一车尸体去官府投案。
知县本就知道元念卿身份,自然说什么就听什么。而那四个匪徒流窜巴州数月,身上已有三桩命案,这么一死也算除了一患,最后定了个匪徒杀人越货,却被猛兽所伤的结果,草草结了案。
白露日后与元念卿熟识起来才敢问:“那几个匪徒是怎么死的?”
元念卿掏出一个小木盒:“用师父给我做的针匣。”
他端详半天也看不出名堂,刚想用手摸却被拦住:“别乱动,里面的针淬了蛇毒,入血就会毙命。”
他一听有毒不敢乱碰,但也明白那四名匪徒的真正死因是其实是蛇毒。所以元念卿才能以一敌四,不声不响让匪徒丧命。
后来师父给他也做了一个小针匣,不过怕他误伤自己没给针淬毒。看似平平无奇的小木盒轻轻一推盖子就能射出细针,他才知道师父除了看诊还有许多厉害的本事。
把那匹老马送回山上也是元念卿的主意,说老马劳苦一生,让它在山上过几天悠闲日子,结果一回来就骑上去到处乱跑。
白露也是那时学的骑马,不过一个人时不太敢骑,大多是和元念卿共骑。两个人坐在马背上走走停停,说说笑笑,自然而然也就亲近起来。
老马在山上活了三年,最后走得十分安详。他们找了一块它时常吃草的地方,挖了一个冢将它安葬。
他下山之前还去看过,马冢依然在那,周围溪水潺潺,碧草茵茵。
一切准备妥当,两个人带着马回到客栈,嘱咐夥计多添些草料,然后回房等待车队。谁知坐到入夜也没听到动静,虽然隔了一条街,但那么大的车队,也不至於一点儿声音也听不到。
元念卿借着要茶水的由头下楼找人聊了几句,才知道车队途中耽误了,怕是要明天才到。
忽然生变,白露心里不怎么踏实:“我们就这么干等着?”
“也只能等。”元念卿也是愁眉不展,“行路早到晚到很正常,我担心的是元红娇,也不知她会不会老实留在牢里。”
能在街上和公门中人大打出手,他料想元红娇的脾气不会太好:“她会不会待不住,自己从狱里跑出来?”
“这可说不准,以她的身手,打伤狱卒跑出来也不是难事。”元念卿回想起种种过往就头疼,“她自小疯惯了,比我还坐不住,翻墙离家早都习以为常。好在她心计不多,总能让家里人循着踪迹抓到,或是还没出安陵城就发现钱丢了,自己灰溜溜地回来。这次能到丞州,也算是她长进了。”
幸好元红娇是个女儿身,不然真的就成了达官显贵家的傻儿子:“你们虽不是亲姐弟,逃家这点倒有几分相像?”
一听和元红娇比,元念卿满脸不高兴:“我就算偷偷溜出来也只往药庐去,又不像她到处乱跑。再说我们一路走了那么多地方,你看我丢过东西吗?”
这点确实截然不同,别说是自己丢东西,就是路上遇到盯上他们的宵小之辈,元念卿都能提前察觉,想办法反将对方惊扰走。所以这一路才会那么顺利,不曾出过差错。
白露也不得不承认:“有几个人能比你机灵?”
这话元念卿爱听,脸色缓和下来:“今晚还是不等了,咱们先睡,明天一早再去县衙探探消息。”
大约五更,街上忽然有些动静传进来。元念卿浅眠,又记挂着元红娇的事,立刻惊醒过来,起身趴到窗边张望。
白露没睡踏实,也跟着醒了:“是车队到了?”
“到了。”元念卿看了看天色,“不过等人马彻底安顿好还需要时间,天亮之前听剑未必出得来。”
“那我们也只能今晚再回去?”
元念卿点头:“恐怕只能拖一天。”
正说着,远处一道黑影自墙角窜了出来,两人赶紧噤声离开窗边,不一会儿听剑便翻窗而入。
“路上遇到大雨,耽误了半天。”不等他们问,听剑主动道出车队迟来的原因。
元念卿点点头:“我们看车队才刚到官驿,还以为你出不来。”
“官驿的人聚在门口,后院没人,反而容易出来。”
元念卿拿起早就收好的包裹:“我们现在马上回去,有件事要和你们重新商量。”
“什么事?”
“元红娇现在在居阳县衙大牢。”
听剑先是一楞:“没认错?”
“惊寒也在。”
只此一句,便打消了疑虑,听剑从白露手中取走竹筐背在背上:“跟我来。”
三人接连翻出窗户,踩着墙下阴影溜到官驿后院外。听剑先跳到墙上小心观察一番,随后招手示意他们跟上,一路屈身小步踩着房檐回到房间。
春铃已经换好衣服,正紧张地在屋里来回踱步,见他们一起进来长舒一口气。
“春铃,你和听剑都另有任务。”时间紧迫,元念卿开门见山道,“元红娇在县衙大牢,听剑必须赶回安陵给侯府送信,你则要扮作红娇的侍女,天亮之后来给我送信,我才好让元崇去牢里保人。”
春铃连忙点头,想了想指指自己的包裹。
“对,你得重新收拾行李,最好带上红娇能穿的衣服。”
说到这里,春铃已经有了计较,转身去翻随行的柜箱。
元念卿又转向听剑:“我已经在客栈备好马,枣红色,缰绳上挂着茶色穗子的就是。天亮之后你直接骑马尽快赶回侯府报信,就说红娇在我那,不必提大牢的事。”
听剑点头应下。
他又拿出几张银票:“如果中途马跑不动,就直接换了。”
听剑接过银票,仔细收到怀里。
等春铃收好行李,元念卿又嘱咐了几句,才放两人走。
只见听剑背起春铃一个垫步跳出窗外,落地时轻巧无声,和只身一人并无差别。接着熟门熟路踩着屋檐翻出后院,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