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金婵稍微平覆心绪,讲述了自己进入马府的经过。原来陆家被查抄不久,马祥禄便将家里的下仆全都招到府上安顿。
她被安排在马祥禄的身边做侍女,两年后才被纳为妾室。她起初不愿意,还是大夫人亲自来劝。
领走父母尸身又帮忙安顿家仆,听起来应该是个好人,可金婵却越说越不安:“但等我过了门,他却忽然开始不断追问你的下落?”
白露和元念卿互看一眼:“追问我?”
金婵点头:“后来私下聊起才知道,原来家里一起过来的人都被他问过。”
元念卿赶紧问:“有人说出他的下落吗?”
金婵摇头:“大家都不知道。除了夫人和当时带少爷走的许平四,谁也不知道少爷会被送去哪。车夫也是临时雇来的,只负责把他们送到巴州。”
白露附和道:“我在路上还问过四哥,他和娘一样,只说去亲戚家,但这个亲戚在哪,是什么亲戚,一概都没提过。”
“大家是真不知道,有些人被问得多了,就觉出不对。而且马府的大管家待人严苛,大部分人陆续找到别的门路,就辞了马府的工。”
这里面显然有些算计,白露担心起来:“那个马祥禄待你如何?”
“待我还算好,尤其是我儿出生之后,他中年得子很是开心。但我却无法安心,尤其后来无意中发现他竟然有咱们京城家的地契,更是脊背发凉。”
他也十分意外:“京城的宅子现在马祥禄手上?!”
金婵点头:“我不禁想到夫人临走前嘱咐我的话,不要轻信任何人,越熟的越不能信。这些年我时常在想,咱们家是不是……是不是被他给害了……”
金婵说到这里又哭起来。
元念卿见白露一筹莫展,出言安抚道:“夫人多虑了,陆大人之事干系重大,并不是马老爷一个盐商就能左右的。这里面或许还有其他隐情,不过师弟身份特殊,你又有幼子,确实不宜牵扯进来。”
听到这些,金婵略微松了口气,擦了擦眼泪问道:“少爷,你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我这些年过得很安稳,只是连累了四哥。当初我们在巴州不慎雇了匪人的车,他半路便惨遭毒手。”
“许大哥也……”金婵忧心道,“那你是怎么逃脱的?”
白露看向元念卿:“匪人本打算将我变卖,是他和师父救下并安顿了我。”
金婵一听赶紧道谢:“多谢道长舍命相救,不知你怎么称呼?我日后一定烧香为你祈福。”
“夫人不必客气,我的姓名不足为道。而且以师弟的处境,与他相关的人和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元念卿劝道,“不过有关当年之事,我仍有几处不明,还请夫人直言相告。”
金婵点头:“你尽管问。”
“师弟离家之后,府上都发生了什么?”
“当初少爷离家没几天,夫人就召集家里人,将手上卖身包身的契纸一把烧了,然后结了工钱,劝大家离开。当时家里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都是像我这样不舍得走的。”金婵回忆道,“后来大约又过了半个月,抄家的兵丁来砸门,夫人便……”
白露这才明白,当日母亲送自己离开时,已经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也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元念卿思索道:“你们又是何时去到马府的?”
“到这边已经是一个月以后。”金婵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什么,“说起来兵丁到的转天,我们这些人还被关在家里等待清点遣散,那时候就有人说在门口看到马府的管家,只是当时大家人心惶惶,没在意这件事。”
“那你可知陆大人和夫人是何时被领走安葬的?”
金蝉茫然的摇头:“家夫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老爷夫人的去向,是我过门后大约一年,在城里遇到老家的人,他们向我提起的。他们说看到什么告示才知道老爷夫人的事,派人去京城的官府找,被告诉尸首早由他领走,连人埋在哪都不肯告诉他们。”
元念卿疑惑道:“你又是如何知道安葬的确切位置?不会是直接去问马老爷吧?”
“我怎么敢问。”金婵不安道,“当时有一位和我一起从陆家过来的大哥叫赵丰年,也觉的家夫在少爷的事上心计不正,打算辞工离开马家。我便偷偷将这件事和他说了,他与其他几个决定辞工的家人暗中跟了府里的管家几次,这才找到了葬人的地方。他临走时劝我能走就走,可我当时已经怀有身孕,没办法走。”
“这位赵大哥现在和你还有联络吗?”
“没有,他将葬人的地方告诉我之后就带着妻女离开龚州,回老家去了。”
白露难掩心中悲戚,原来自己的父母死后,还经历这许多波折。他能感觉到金婵和马祥禄不是一心:“婵姐姐,你今后有何打算,还要继续留在马家?”
金婵苦叹道:“毕竟已是夫妻,而且他对我们母子确实不薄。三年前大夫人去世,他又将我扶□□里也没什么人敢难为我。”
元念卿看出他想劝金婵离开马家,出言阻止道:“我觉得马老爷娶夫人是出自真心,一起从你家到马府的应该不止一名侍女,他唯独娶了夫人,后来又扶正,这些肯定不是为了寻你。”
白露将信将疑地看向金婵。
金婵怜爱地拉着他的手:“你果然和夫人一样心善,不过不用为我担心。这些年我也想通了,留在马府未必是件坏事,万一哪天你真落入他手中,我或许还能帮你。”
“婵姐姐……”
“能见到你平安无事,我总算了却一桩心愿,也能完成夫人的遗憾。”金婵说到这里从怀中掏出你个白布缝的小口袋交给他,“这是老爷提前留下,让你离开时带走的东西。但当天夫人临时改变主意没让你带,等你走后又一直后悔没能完成老爷最后的嘱托。我看夫人着实为难,便要来贴身藏着,希望哪天能替她了却此憾。”
小口袋只巴掌大小,外面的白布有些年头已经泛黄,摸起来里面像是放了纸张。
白露看不出其中名堂:“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要来之后便缝进贴身衣物里,这些年从未打开过。只觉得既然是老爷的最后嘱托,想必一定是件重要的东西。”
他小心收进怀里,仍然不放心:“婵姐姐,你出来这么久,马祥禄不会起疑心吗?”
“他初六就启程去京城交审卖盐的公文,家里的大小管事也多被带去,要到月底才能回来。”金婵庆幸道,“若是他在清泉,我恐怕也不敢让道长带话。”
元念卿留意到听剑从树上朝自己递眼色,便知道时间不早,观内恐怕不能久留,於是在旁催促:“我们该走了。”
白露最后嘱咐道:“婵姐姐,你今后一定要多加小心!”
金婵的眼泪又流下来:“少爷你也是,我会为你祈福,老爷夫人泉下有知,也一定会保佑你的。”
元念卿也再次提醒:“夫人,今日之事你只当忘了,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哪怕将来有一日你与师弟再见,也要当做今天没见过,那些话没说过。”
“我明白。”金婵郑重点头,“道长,少爷他就托付给你了。”
“夫人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护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