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白露听出元承玮和元灵英一唱一和,但不懂元念卿为什么要顺着这两人的意思。只是他相信对方一定有所计较,才会如此大方地提出邀约。
随着人群来到戏台前坐定,锣鼓响起却没有人从戏台幕后出来,反而是四周男女开始表演,围绕坐席载歌载舞,还夹杂着戏法和杂耍。这边刚有绣球从头顶飞过,那边舞伶一个甩袖又有花瓣飘落,更有袒胸露背的力士忽然跳到前方耍起火棍,突出一个出其不意精彩纷呈。
不多时鼓点忽然有了变化,伶人们便踩着点登到台上,表演也不再各自主张,而是相互配合衬托。
力士将火棍放到面前用力一吹,炸出的火焰便燎然了旁边舞伶们手中的纸伞,纸伞随即化作把把绸扇,随着婀娜舞姿肆意翻飞,仿佛画中仙子缭绕周身的彩云。
这一番看得众人啧啧称奇,直到伶人们离去仍意犹未尽。
耳边的鼓点却未停止,而是变得十分缓慢,幕帘挑开几个扮相丑陋的伶人相继登场,又说又唱上演了一出让人忍俊不禁的滑稽戏。
白露捂嘴笑了好几次,席上其他人也是笑声不断,唯有身边的元念卿不为所动,仍然面无表情看到结束。
滑稽戏只是一折小戏,丝竹响起才是真正的大戏。一位扮相华丽的伶人步态轻盈地走到台上,亮相时似笑非笑扫视台下,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
白露认出此人正是在翠霞园见过的采荷,倘若说之前在画舫如同俏丽的小家碧玉,今日登台却俨然一位风华绝代的后宫佳丽。
采荷手执一只玉杯悠悠开口,声音绵软酥柔仿佛甜美耳语,纵使是铁石心肠也要为之动摇。唱词亦清雅风流,借独自饮酒叹闺中寂寞,从孤身一人想世间冷暖,以女儿情态道一片丹心。不知不觉间歌声中暗藏一股激昂之势,随着曲调起起伏伏。
到后来,采荷将玉杯衔在口中,唱词竟然丝毫不受影响,嗓音反而多了一份隐忍坚毅,令闻者动容。
一声婉转长叹后,采荷衔杯卧於台上,明明身后只有一块幕帘,却犹如酣睡丛中,与百花同醉。
台下良久鸦雀无声,直到元承玮起身击掌,大家才缓过神来纷纷喝彩。
白露也沈浸在戏中许久,没想到采荷竟然以一己之力撑起一台大戏,就连他这种对文戏不感兴趣的也沈迷其中难以自拔,可见此人能耐。
萧妃回神最晚,看反应也不似旁人热烈,只是转头叫过元承玮低语几句,随后命人将采荷叫到跟前,大方赏赐了一番。
“你的本事不错。”萧妃起身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夸奖,便带人离去。
元承玮见采荷显得有些无措,从旁解释道:“我娘不轻易夸人,你能让她说出这句话已是不易。”
采荷躬身道:“这还要多谢二皇子提携。”
“提携也是因为你自己有好本事。”
正说着,元灵英凑到跟前夸道:“你唱得真好,我都要听醉了!”
采荷不知道她的身份,望向元承玮求助。
“这是我的长妹。”
采荷赶紧行礼:“原来是长皇女殿下,草民有眼——”
“这一套就免了!”元灵英匆忙打断,转向元承玮,“我没听够,等去别苑的时候也要安排这一出。”
“这也得问问采荷,看他是否另有安排。”
元灵英赶紧问道:“你是哪个班的?班主近期可去戏楼给你排了戏?”
采荷摇头:“我是孤身上京,还没入哪个戏班。”
元承玮道:“采荷是由地方推举来的,我看他本事不错,就安排到今天。不过推举他的人另给他排了几天戏,我回头帮你问清日子。”
一听元承玮亲自安排,元灵英又仔细打量采荷一番,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元承玮自然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元灵英面带戏谑摆摆手:“我什么都没想。”
知道自己被耍,元承玮不耐烦地催促道:“行了,别在这耽搁,陈妃娘娘和玉瑶还等你。”
和太子生辰那天一样,上午的戏一结束,大家就回到花园用膳,然后各自打发时间。
这次陈妃没有和萧妃坐到一处,而是和两位皇女一起在花园中赏玩,元念卿和白露不便过去打扰,也随性在各处走走看看。
下午宾客陆续前来,但人数远不如太子生辰时,而且都与萧妃和元承玮十分熟络,也没急着找元念卿攀谈。
元念卿告诉白露这些人以礼部侍郎萧宗起为首,基本都是来自萧妃娘家的客人。萧妃是吴州人,父亲萧仁昆曾官拜兵部尚书,萧妃是家中的小女儿,与长兄萧宗起相差二十岁。
既是重臣家中的小女儿,估计也是自小被家里人宠大,才会有种骄横气势。
两人逛了一圈想找地方休息,元念卿忽然留意到元谆德独自坐在清静的角落里,面无表情眺望远处,看不出什么心思。
於是他用眼神询问白露,见对方点头,才携手走过去。
元谆德察觉到他们只是点头示意,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他并不介意对方态度,只当是另一个听剑:“三皇子,之前时间匆忙没来得及问,生辰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听到这话元谆德奇怪地盯着他:“我从不庆生。”
“这件事我有所耳闻,不过庆不庆生是一回事,送不送礼是另外一回事。” 毕竟都是皇子皇女,他不希望自己和其他人一样厚此薄彼。
元谆德看起来有些犹豫:“只有父皇送过我礼物。”
这话让元念卿一时不知该怎么接:“殿下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略表亲近之意。如果殿下不喜欢,就当我没问。”
“不是不喜欢。”元谆德十分认真地回答,“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却一下子懂了对方的态度:“以前没有人问过殿下?”
元谆德点头。
他心下了然:“反正还有时间,殿下可以慢慢考虑,等想到了再告诉我。”
元谆德应下后又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很奇怪。”
“因为我问了别人没问过的问题?”
“有这个原因。”元谆德看向花园中的宾客,“主要是除了皇姐他们,也没人会找我聊天。”
这两次碰面元念卿也有这个感觉,虽然元谆德并非寡言少语,可是几乎不见和外人攀谈。哪怕是元玉瑶,也会和上前见礼的官员之女闲聊几句。
他隐约能猜到其中原因,但看破不说破才是明智之举:“我确实是个怪人,还望殿下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