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因为宫中也在为三官祭典做准备,元念卿并未马上开始忙碌。转天悠闲地在家歇了一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白露一直陪在旁边,对方一向浅眠,他不想惊动难得的熟睡。
这几个月他渐渐摸出了元念卿睡觉的规律,没心事不劳累的时候好入睡也易惊醒,但心事一多就开始睡不着,除非劳累到精神难以支撑,才会真正陷入沈睡难以唤醒。
但沈睡对元念卿来说未必是件好事,因为那也是身体无法支撑的讯号,每次沈睡时对方的脉象都会更加虚浮,不仔细诊甚至听不到。
师父曾说元念卿的身体特殊,不能用一般人的脉象生搬硬套,最好就是日日听时时听,用对方本身的脉象变化相互比较,辨析出各种征兆。如今他掌握的脉象规律大多是师父传授,想来这些都是日覆一日地耐心听诊才归结出的。
越是了解元念卿,就越是觉得对方活得不容易。生来带病也就算了,还要卷进别人的勾心斗角。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以小泼皮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活得更精彩更开心,展露更多带着梨涡的灿烂笑容。
胡思乱想间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他拨开对方散在额前的发丝,对上刚睡醒还有些慵懒的眼神。
元念卿把脸埋进他怀里借机撒娇:“这里真暖和,心都跟着暖起来了。”
他伸手拉过被子,盖住对方翻身露出来的后背。
“舒服得我都不想起了。”
他也有相同的心情,含笑亲了亲元念卿的发顶。
“可是不行。”依依不舍地擡起头,元念卿瞥一眼床外,“得先把生人应付走。”
白露知道这是在说借来的内侍和请来的戏班伶人,元念卿昨晚设酒席款待了他们,元崇没来传话禀报,应该是还没走完。
元念卿又磨蹭了一会儿,最终叹气道:“起吧,省得等会儿有事来催。”
两人穿好衣服下床梳洗一番,元念卿先到外院询问昨晚情况,白露则趁机打开窗户通风,又把姜枣茶放到火炉上熬煮。
不多时小侍女们端着食盒进来,手脚麻利地将屋里归置整齐。收拾完了也不见元念卿回来,大家的眼睛就开始围着他打转。
他被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几个丫头又打什么注意。
“娘娘……”互相拉扯一阵,还是个子最小的姑娘先开口,“您的发髻有些松散,要不要我们帮您重梳一下?”
他这才明白,她们是想替自己梳头。元念卿嫌小姑娘们手生还在练,平时都是让春铃来替自己梳。今日起得晚,他便图省事自己梳,结果被她们看出来了。
心里不由得暗自叹气,这几个小侍女越来越像春铃,一说打扮他就来劲。
纤瘦的侍女见他没有马上答应赶紧又道:“您要是不想,就当我们没问。”
相处久了,他十分怜惜这些姑娘,小小年纪跟着他们一起上京,到了京城事事为他着想,遇到危险还要挡在他面前。因此小事上他都会顺着她们,重新梳头这样的小要求,自然也是一样。
於是他点点头,坐到了妆台前。
小姑娘们立刻开心起来,围聚过来替他重新梳头。
元念卿回来的时候正好梳完头,他认真审视一番对小姑娘们道:“梳头的手法差不多了,不过搭配还有问题。”
个子最小的侍女问:“王爷是觉得首饰用得不好?”
“不单是首饰,他今天装束虽说以鹅黄为主,但颜色清淡配色也少,又是便裙,并不适合配高髻。单看脸没问题,可是纵观全身就会觉得头重脚轻。”
侍女们仔细看了看白露的脸,又看了看全身,像是明白过来,都纷纷点头。
个子最小的侍女又问:“那要重新梳成矮髻吗?”
“倒也不用。”元念卿摇头,“你去衣房取一件章丹色的重锦半臂过来。”
小侍女跑走不多时将半臂带回来,为白露换上,再从头到脚打量,果然顺眼许多。
“其实换做艳色的披帛更好,不过你们娘娘不喜欢,在家时就算了。”
这时眼角带痣的姑娘问道:“王爷,这种搭配我们该怎么练?”
元念卿想了想:“我会让教你们的婆子多准备些衣服,先从最基本的配颜色学起,之后再加款式,另外进宫的衣服制式有另一套规矩,你们也要学起来。上妆梳头现在不急,要等这些掌握之后再考虑。”
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要学,小姑娘们有些泄气地垂下头。
“只有都学会了,我才许你们打扮他。以你们现在的本事,还早着呢。”元念卿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你们已经算学得快的,比起刚进来时进步许多,假以时日再用点心,肯定没问题。”
大家这才重整精神,信心满满地点头。
白露只觉得无奈,打扮自己莫名成了彩头,元念卿乱许不说,小丫头们也跟着起劲。等用过早饭,侍女们退去,他便面带不悦地瞪向始作俑者。
元念卿理直气壮道:“我总不能让她们白白浪费你的美貌。”
他立刻翻了个白眼。
“你不愿意就让她们给我打扮,左右不能浪费。”
一听这话,他再也绷不住脸,忍笑看着对方。
“笑什么?”元念卿反倒沈下脸,“我打扮好看了你不高兴?”
他赶紧摇头,起身去端煮好的姜枣茶。
打扮好看他当然高兴,问题是元念卿照这种方式打扮出来……确实不怎么好看。但这话绝对不能让本人知道,否则肯定又是记仇又是胡闹。
“这还差不多。”元念卿不讲理道,“就算别人觉得我不好看,也不许你觉得我不好看!”
他含笑点头,又帮着吹凉茶水,这才把人哄好。
下午外人才全部离开别苑,元崇过来禀报,又把这几天的使用账目交给元念卿。
白露跟着扫了一眼,看到总计的五百多两立刻觉得心疼,一想到下个月院还要为元玉瑶花费一场,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行了。”等元崇离开,元念卿劝道,“好歹是个王妃,得改改舍不得钱的毛病。”
他嗔对方一眼,低头不语。
“要不这样,我让账房把你的俸禄单算出来,归你自己使用?”
他听得糊涂,自己又没有官职,哪有什么俸禄?
“真是少说一句都不行。”元念卿苦笑,“你的封号和我的一样,也是有俸禄的,不过数目不多,我就让账房归到一起了。你要是觉得每次找账房拿钱不便,我就让他们按月算出来给你。”
他听完连连摆手,自己除了出门买药花费些,其馀就算拿了也是放着。而且他也不缺钱,匣子里如今单有一层放着元念卿平时给的银票,账房根本都没进过。
他知道以自己的处境就算是装装样子也该大方些,可山上清苦日子过久了,他已经习惯节俭度日。不愿持家也是因为只要打开账本看到那些花费,他就只剩两个字——心疼。
元念卿见他一提这些就和自己吃药一样满脸苦相,也不想为难:“算了,反正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的,还是一切照旧吧。”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瞥见账目,仍然觉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