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三个人在屋里说了许久家常话,晚上厨房预备了一桌好菜,还把一只鳖炖了,盛出满满一大盆。
“别看这东西皮糙,肉可嫩了。”存彦挑肥厚的肉块夹给两人,“我看你们俩这半年多瘦了不少,尤其是露儿,本来脸就小,现在更窄了。”
“他跟我在外面吃了不少苦,这一趟来幽州算得上险象环生,我们俩一直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存彦忧心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元念卿简单将他们被引至破旧客栈埋伏下毒的事说了一遍:“我之后让人沿途再去打听过,那天确实有自称幽州府衙的官差让官道附近的店家摘下招牌,店家见对方腰牌公文齐备也就没细问,都乖乖摘了。”
这一番经过听得存彦胆战心惊:“所以真的是幽州知府派人去的?”
“要真是,他估计也不会死那么快。”
存彦震惊道:“幽州知府死了?!”
元念卿点头:“而且就死在我面前,中了一种奇怪的毒,刚死的时候没有任何异状,大概两三个时辰过去就开始从脖子腋窝这些地方出红斑。”
存彦赶紧又问:“是零星地出,还是成片地出?”
“成片向外蔓延,就像是被颜料染了似的。”元念卿看出对方想到了什么,“莫非师父你知道这种毒?”
“也不算知道,只是觉得这毒大概是从归州来。”
“西南边的归州?”
存彦点点头:“归州异族擅长炼毒,许多杀人无形的奇毒都是从那边来。那里还有一族专门用人炼制巫蛊,据说手段十分残忍,附近百姓苦不堪言,朝廷屡次出兵围剿也没能斩草除根。”
这么一说元念卿想起自己看过相关记载:“昔日那场有名的暮峡关大战好像就是围剿这些人,飞骑将军曹子廉率精兵五千破万人大寨,最终寡不敌众战死沙场。”
“对,四十多年前那一战确实让这群人销声匿迹,不过也没能彻底斩断祸根,之后时不时仍能发现他们的踪迹,你父亲早年间驻守归州时,也曾和他们斗过。”
他知道元锋和归州有些渊源,不过都发生在自己出生之前:“难怪父亲每次提到归州,最后都会说不想再去。”
“归州地势险峻丶山林茂密,还有众多沼泽瘴气,不熟悉当地的人过去别说行军打仗,就连活着都不易,更不要说对付那些惯用奇毒的人。你父亲曾和我提起过手下军士毒发而亡的惨状,他那种见惯生死的人都扼腕不止。”存彦说到这里叮嘱道,“那些毒大多无解,你和露儿一定要小心!”
“您放心,我们会的。”元念卿点头应下,给对方夹菜岔开话题,“别光顾着聊天,快趁热吃菜。”
白露看出元念卿有话没说,大约还在犹豫开口的时机。师父能来他当然非常高兴,可也暗自捏了一把汗。
元念卿比他更了解师父的脾气秉性,肯定是预想到了开口之后可能的结果,才会如此瞻前顾后。不想破坏与师父之间的感情,哪怕裂痕已经存在,对方也在小心翼翼地维护。
可这一步终究还是要踏出去,不然元念卿不会和他提绕道安陵的事,只是没想到师父能来得如此突然,这份意外之喜肯定亦为元念卿平添了一份忧愁。
饭后大家一起送存彦回房休息。本来元念卿打算让人单独打扫出来一个院子,可存彦无论如何也不让,内院的房间又都被占上了,说要腾一间对方也不肯。
最后只好安排到工匠们住的院子,存彦一听反而高兴起来:“我正好跟他们学几手,回去可以好好修修药庐。”
元念卿劝道:“想修药庐等我回去帮您找人就行。”
“找什么人,那三间茅草房还用得着找人?”存彦断然拒绝,“我自己随便修修就行。”
元念卿好笑道:“刚才说好好修,现在又说随便修,您到底打算怎么修?”
“我到时候想怎么修就怎么修,总之用不着你操心,快早点儿回去歇着。”存彦挥挥手把人往回赶,“露儿你别忘了盯着他,今天他还没吃药。”
白露赶紧点头,和元念卿目送存彦进院子,才一起回到内院。
回房后的元念卿隐去笑容,坐在桌边沈默不语。白露见状也坐过去,拉着对方的手陪在旁边。
“这趟出来不仅反应变迟钝了,连胆子也变小了。”元念卿自嘲道,“这么畏首畏尾的,真不像我。”
他摇摇头,将人揽进怀里。
元念卿埋住自己的脸:“明天……明天我一定会找机会开口。”
他轻轻点头,这一次有些不希望对方言出必行。
“你一定要在我身边。”元念卿的声音十分疲惫,“不然我心里空荡荡的,觉得很冷。”
他闻言拉过一件外袍,盖在元念卿身上。
“为什么会这么冷呢……”元念卿窝在他怀里低声叨念。
大概是因为心里冷吧。他心里默默想着,不自觉地把人抱得更紧。
这一宿元念卿在他怀里却没怎么睡,只是闭上眼睛躺着,但从鼻息就能知道对方没睡着。他也是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盼着天亮又不想天亮。
清晨起来元念卿格外安静,一言不发梳洗完毕才问他:“上次交给你保管的那个金丝小笼子,你带来了吗?”
他点点头,从匣子里取出来递给对方。
元念卿拿着小笼子沈一口气,收进袖里出了门。他不放心对方一个人,紧紧跟在后面。
两人来到存彦住的地方却没找到人,问了家仆才知道对方一早和工匠们一起去丈量院子。
他们又改道往宅邸深处走,路过正堂的时候发现元崇正带着人在撬石板。
元念卿走过去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元崇回道:“王爷,是存彦道长说石板下面可能有机关,让我们撬起来检查。”
两人一听也驻足观察,待家人们撬开最上面的石板,才发现地下还有一层更大的石板,而且有些石板之间还有粗大的枕木。
元念卿看不出这些石板和枕木有什么名堂:“这就是机关?”
元崇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道长只说把最上面的石板撬开,还说底下无论有什么都不要动。不过院子铺石板都是一层,像这样底下还有一层的我也没见过。”
他也从未见过这般光景,想弄清楚只能去请教存彦:“师父现在人在哪?”
元崇指了个方向:“和工匠们往西边路最窄的地方去了。”
元念卿点点头,和白露朝那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