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元念卿暗自思量,缘卿留下这话的意思像是知道自己命数已尽。这并不奇怪,王掌柜曾说缘卿也身患宿疾不能自医,奇怪的是对方为什么能笃定自己有朝一日会带着信物找到这里?
房秀征以为他不好意思开口:“虽然我与元兄弟素昧平生,但既然你带着信物来,我就一定会兑现承诺。”
他再次拿出小笼子:“看来房大哥和此物本来的主人感情相当深厚。”
房秀征点点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和伯父他们能在这里安身立命也都是他的功劳,於情於理我都该报答他。只可惜他离开时我还年少,没有能力帮上忙。这十几年来我一直记得他的嘱托,今天总算把你盼到。”
元念卿被这份诚意所感:“那我就不客气了。其实之所以找到这里,是有很多问题想要求证,这些问题关乎许多人的性命,还望房大哥不吝相告。”
房秀征点点头:“我一定知无不言。”
“缘卿道长当年是一个人来到此地的吗?”
“不是,他还带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婴。”
“你可知道他们俩的下落。”
房秀征没有回话,只是点下头。
“房大哥可就是那个男孩?”
房秀征微微楞住,片刻后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考虑到对方的态度,元念卿没有说的太直白:“因为那个两个孩子的身份很特别,也最能帮上我的忙。”
房秀征没有继续隐瞒,大方承认道:“没错,我就是那个男孩。”
他赶紧带着白露和听剑起身,房秀征见状立即拦住:“我如今与那个身份已经没有关系,之所以承认也是希望免去你们的顾虑,在你们眼前的只是一个山野大夫。”
元念卿明白对方希望能安於现状,不想再与朝廷和皇家有任何瓜葛:“我接下来的要求有些残酷,但还是希望房大哥能具体说说当年之事。”
房秀征欣然点头:“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从……你的父亲,他真的是投河自尽吗?”
遥想当年,房秀征依然有所动摇,平静心神片刻才道:“父亲确实是投河自尽,因为他和如今的太后做了交易,以自己的死结束对方对元氏宗族的恨。”
元念卿震惊不易:“他用自己的性命和太后做了交易?!”
房秀征心痛地点点头:“那时候祖母已经被太后的奇毒折磨得生不如死,身边的不少亲信也相继丧命。父亲实在不想让如此残暴的杀戮继续下去,於是只身去找太后,希望用太子之位换取后宫安宁。”
可惜仅仅一个太子之位恐怕打动不了太后。
果然,房秀征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谁知太后根本不在乎太子之位,只想要人抵命,父亲别无他法只能答应。”房秀征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只是没想到,他的死非但没有换来后宫安宁,还让太后的杀戮变本加厉。”
和太后做交易无异於与虎谋皮,从这点来看懿德太子生性纯良,不过也确实太过天真。
“母亲本打算在安葬父亲之后就带全家投奔宁国候,却在动身前被内侍找上门来,逼我和母亲服下毒药。母亲拼死抵抗终是惨遭毒手,我则在争执中撞到头昏死过去,不过也被他们灌了毒。”
“那之后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具体过程我也不清楚,等我醒来时已经到了京城之外,身边除了姨娘和妹妹,还有两位乔装改扮的道长。我听姨娘讲述才知道她听到动静不对带妹妹躲进了水缸,被两位前来搭救的道长救出。道长们赶到时,我还没断气,因此服下解药逃过一劫,但母亲已经断气多时,他们也无能为力。”
至少到这里,和师父所述大致相同。
“他们本来打算直接带我们往庆州去找宁国侯,可往西北的官道小道都有大批京兵把守,盘查十分严格。而且姨娘还怀有身孕,这一番折腾下来情况也不是很好。於是他们商议后决定由存彦道长带姨娘去赤鸣山,找缘卿道长相熟的观主安顿;而缘卿道长则带着我和妹妹上路,奔着安陵方向,看能不能先到安国侯府上。”
元念卿十分意外:“你们本来的目的地是安陵?”
“正是,宁国侯和上一任安国后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那时候如今的安国侯虽未继承官爵,但到底是元氏族人,应该会帮忙。”
这点确实不错,父亲就算和主家因为封号的事闹得不合,也不会对懿德太子年幼的儿女见死不救,往安陵去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们后来到过安陵吗?”
房秀征摇头:“太后大概早有防备,不仅进巴州的官道过去不,乌岭的山道也到处都是兵丁盘查。缘卿道长不敢冒险,便带着我们继续往南走,打算从幽州绕道文州,再想办法过去巴州。”
“我听附近的人说,那时候文州正闹匪寇。”
“没错,我们还没到幽文两州交界,便遇到逃难过来的流民。里面许多人长途跋涉又水土不服,眼看就要不行,队伍里虽然有人略懂医术,但也是杯水车薪。而妹妹还在襁褓嗷嗷待哺,这一路只能靠米汤养活,根本吃不饱。正好流民中有哺乳的妇人,缘卿道长便带我们跟进队里,他帮忙诊治病人,换妇人照顾妹妹和我,就这么一路到玉屏山安顿下来。”
“你们在玉屏山过得如何?”
“早先很是艰难,毕竟这里不是荒芜之地,平白多了许多张嘴,当地百姓也不乐见。还是缘卿道长和队中大夫主动到山民家中拜访,帮忙医治了不少身患疑难杂症的病人。大家觉得流民暂住也不全是坏处,才逐渐愿意接纳,偶尔还会送些柴米帮衬。”
有难能可贵的好大夫,难怪流民能在玉屏山暂住:“你没再想过去安陵或是庆州?”
“没有,我本就是为逃命,如今有一个栖身之所已经满足。后来文州日渐安定,有流民相继回去,当初那位照顾我们兄妹的妇人舍不得,本想带我们一起走。可惜我早就打定主意留在这里,不过妹妹年幼离不开她,便随她和家人去了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