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元念卿心里明白,看来宗亲还是想要族人重新入朝议事,只可惜时机选得不好,最终不但没成,还再次折损了一名族亲。
“那之后不久就传来父亲被抓的消息,大约一个月后官兵闯进家里,二哥为了我和为首的官员起了争执,被他们打得性命垂危,侯爷亲自过来,也没能将他救回来。”柳如茵说着再次落下泪来,“如果不是因为民女,父亲和二哥都不会……”
元念卿却不以为然:“柳姑娘,当年朝廷公示你父亲牵扯进的那件案子,你可曾看过告示?”
柳如茵摇头:“民女不知道有什么告示。”
“柳大人定罪的那件案子主犯两人,从犯四十二人。胡瑾瑭当年还是户部尚书,这案子他虽然有参与胁从,但肯定不敢在这样一件事关重大案子里随意兴风作浪,不然他也会被牵连进去。你父亲应该早已被人盯上,甚至可能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只是这件事和胡瑾瑭提亲的事间隔很近,让你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柳如茵显然是第一次听说:“竟然是这样一件大案?”
元念卿点头:“我承认你容姿出众,但那件案子卷宗记录十分详实,就算是构陷的罪证,也是要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做安排,绝不可能是一两个月就能成的。”
柳如茵听完若有所思。
“你不妨回想一下柳大人在胡家提亲之前的言行,是否有什么端倪?”
柳如茵想了想:“父亲有大约半年确实时常暗自叹气,母亲问他只说是官场中的事,没有明说。不过我们一家从镇远侯府回来之后他变得松心许多,我和母亲就以为事情过去,便没再问。”
“我想那时候柳大人就已经察觉到自己正陷入困局,从侯府回来变松心,应该是和世伯商议出了对策。只可惜京中变数可能比他们预想得还要糟,他们的对策未能起作用。”
其实元念卿并无十分把握,柳如茵的回忆里没什么能用上的线索,但他确实认为柳俞之死和柳如茵的关系不大。毕竟以他对胡瑾瑭的了解,监斩亲子都不敢吱声的人,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在那件案子里泄私怨。
柳如茵被说得有些动摇:“这些年民女一直自责不已,无论是父亲还是二哥,如今要是又害到姝儿,那就真的是罪无可恕……”
元念卿奇怪道:“我看姝儿只是一心担心你,并没有受你所害的样子?”
柳如茵却摇头:“如果不是民女,姝儿也不会和侯爷心生间隙。民女知道她一心向着我,可是也好害怕她会和二哥一样,因为民女的缘故身陷不幸。”
他听出来柳如茵也在为元姝儿担心,决定暗中推对方一把:“柳姑娘,你是否觉得自己不幸?”
柳如茵不懂他为何有此一问,怔怔摇了摇头:“民女虽然命途多舛,但一路始终有贵人相助,无论是二哥舍身相救,还是姝儿对我照护有加,现在又承蒙王爷和娘娘的恩德,民女已经十分幸运。”
“但你的经历在旁人看来,可以说十分不幸。所以你会因为旁人眼光就改变想法,觉得自己不幸吗?”
柳如茵摇头:“不会。”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我想换做姝儿也一样,有些事旁人怎么看并不重要,关键还是自己。”
柳如茵似有所悟,只是怀揣了许多年的自责,一时半会儿难以彻底放下:“多谢王爷提点,可是事到如今民女已经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怎么做又是错。”
“这个简单,因为摆在你面前的哪一条路都不容易,倒不如放任一把,选一条最不会让自己后悔的。”
柳如茵喃喃自语道:“最不会让自己后悔……”
“其实柳姑娘应该最清楚,当日你倒在路边,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后悔。”
柳如茵意外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元念卿倒是不急着得到回答:“时间还有,你可以慢慢考虑。”
柳如茵离开时神色松弛不少,白露在旁边看着也安心下来,等人离开后赶紧给元念卿倒上一杯热茶润喉咙。
“唉,真是累……”元念卿活动一直端坐的腰背,“比起柳如茵,还是和元姝儿那样的女子打交道容易些。”
他倒是没觉出差别,应该是元念卿家里有个和元姝儿个性差不多的姐姐,才会觉得容易打交道。
元念卿端起茶杯吹了吹:“希望她能想明白,别枉费我苦口婆心劝了那么久。”
他也觉得柳如烟将一切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早晚会承受不住,如果能够想开,未来或许也能变得更加平顺。
“其实我刚刚一直在想,你小时候要是在家里多待几年,是不是也会变得跟柳如茵一样?”
他一听就知道对方没好话,直接白过去一眼。
“她身上那份拘束,跟你刚到山上时一模一样。”
这点确实不假,柳如烟到府里那么久,礼数上一直不曾松懈过,大概从小家里规矩森严,已经养成了习惯。他原来也差不多是这样,只不过后来在山上被元念卿带坏了,慢慢地也开始厌烦规矩礼数。
“倒不是说有规矩不好,但要是一直被规矩捆住,自己难受不说,别人看了也难受。”元念卿叹气道,“柳姑娘应该和你一样,从小就被训要知书达理,可那是在家的时候。如今孤身一人,再讲究那么多规矩礼数,反而会害了自己。”
他认同地点头,自己在家时,乖巧懂事是人人夸赞的优点。可真的落入困境时,这些根本没有用。他再讲道理,也改变不了家人被匪徒一刀夺命的命运。
“你也要多留意,不要被规矩困住,好心更不能乱用,只能对值得的人好。”元念卿说到这里得意地仰起头,“就像我这样。”
他不予理会,转身将炉子上一直温着的汤药端到对方面前。
元念卿立刻皱起脸质问:“我都那么明示要你对我好了,你怎么还给我端药?”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眼前的腰。
“哎呦……”元念卿就算明白他的意思仍是满心不情愿,“你把心意放在别的东西里不行吗?”
他摇头,含一口汤药贴近正闹脾气的小泼皮,只见对方苦着脸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无法拒绝,撅起嘴巴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