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就在面前！
只要击杀他，不仅能完成任务，使楚军赢得战斗，更能触发他身上的将魂词条。
秦末战神，的词条，得有多好？
李维死盯着章邯不放，暴呵一声，提剑就冲了过去。
章邯见前方战事胶着，也有心鼓舞一下士气。
倒也不避，拔剑便迎了上来。
章邯为官多年，长期负责土木工作，一身腱子肉，舞起剑来，势大力沉。
李维借着身躯轻巧的优势，朝左一晃，让开攻击，然后顺势提剑上撩。
当——
章邯立刻收剑，格挡住撩击。
一击不中，再次发力。
李维腰身一扭，左腿发力，闪到右边。
左手把住大臂，右手狠狠朝前捅去，剑锋直指章邯脖子。
章邯眼露凶光，没想到这个叛军少年如此难缠。
仓促之间，他脑袋一缩，用胸甲抗住攻击，然后一个挺胸，将剑弹开。
眼下李维旧劲卸去，新力未生，右手高高扬起，正是门户大开之时。
章邯猛然扭腰，右手持剑劈下。
艹！
关键时刻，李维来不及多想，心中就抱着怎么着也得干掉章邯的想法，不躲反进。
刺啦——
砰——
李维左肩被章邯击中，青铜剑势大力沉，轻松砸塌肩甲。
锐利的剑身一划拉，撕破衣服，在他左肩上狠狠撕扯出一条大口子。
章邯也没讨到好。
在李维悍不畏死的打法下，他两块胸甲中间的缝隙处，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重击。
虽然没有破口，但少年巨力在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地方爆发，依然让他胸口剧烈疼痛，差点喘不上气。
“哪里逃！”
李维不顾肩上殷红，看到章邯要跑，连忙追了上去。
二人的交锋不过是电光火石一刹那。
才反应过来的陈地勇士，见到李司马如此凶悍，士气大振，在附近的立刻跟了上去，要一起抓住秦将。
而秦军的反应也很快，章邯刚刚败退回来，后面的参军立刻指挥两个伍拦在前面，然后亲自掩护章邯后撤。
“斩章邯者，赏千户侯！”
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封赏权限，李维不愿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拼命动员士兵追上去。
“临阵脱逃者，军法从事！”
秦军参军厉声呵斥道。
刀剑碰撞，血肉横飞。
秦军到底是精锐，连战连退之后，逐渐稳住了阵脚。
李维看着章邯后退回望台，心中焦急，不住挥舞和突进，但都被秦军死死拦住去路。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在击退章邯、突进三十米后，李维和手下也卸去了那股豪气，重新陷进了阵地混战的泥沼中。
可恶！
李维暂时退到后面，让手下包扎肩部伤口。
他心中不住叹息，这可能是最好的一次机会了，错过之后，想要再打破战场僵局，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
可惜啊，更大的战术布置说不上话，眼前的战术行动也没把握住。
他心有不甘，抬头四望。
联军和秦军已经全部混战在一起，犬牙交错，互不相让。
先前的玩命突击，虽说没能留下章邯，但也逼迫对方拿出了全部的预备队。
原本以北渡口为枢纽的秦军，已经再无一丝一毫多余的力量。
现在联军和秦军彻底僵持。
从一个一线指挥官的角度，看不出战局到底会如何变化。
他扭头看向中军大营，那边同样尘沙飞扬，看来是已经和突击的秦军打上了。
中军旗帜不乱，没有新的旗语发来，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老头，周文，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
“将军，秦军突得太猛，我们要抵抗不住了。”
“坚持住，不能退！”
噗嗤——
“将军？将军！”
周文被箭矢射中，一下子栽倒在望台上。
身旁卫士连忙竖起盾牌，手忙脚乱将其扶起。
“咳咳，老夫没事。”
周文喘着气，感到右臂疼痛，低头一看，一支弩矢正中右手大臂。
“将军，这里太危险了，先退吧？”卫士再次提议道。
周文咬牙折断弩矢，坚定道：
“不能退！狭路相逢勇者胜，一旦中军后撤，我军士气就泄了，到时候兵败如山倒，一切都无法挽回。”
“可是，将军……”
“不要劝了。”周文摆摆手，重新站了起来，从盾牌缝隙里朝外看去，
“老夫今年六十有余，平生最恨未能追随项将军而去。今日之事，若能战而胜之，即便拼上这把老骨头，也是死而无憾！”
话说完，周文再度打起精神。
随着手上变化，望气之术再度展开。
望气，即通过观测云气，从而判断各支军队的位置和强弱。
此乃兵阴阳不传之秘。
虽然不知道章邯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能骗过自己，将两万精锐秦军机动到戏水边。
但，到此为止了。
周文须发上指，用尽毕生的心力，将望气之术开到最大。
现在戏水两岸犬牙交错。
最东边，秦军拼死突击，楚军坚决不退。
往西走，戏水两岸，南北渡口处，几支楚军和秦军相互僵持。
李司马的陈地勇士已经扎入秦中军，可惜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已经被困在里面，无法动弹。
最西边，田臧的技击之士和最有战斗力的先锋，和数万秦刑徒军激烈交战。
虽有余力，却被围数重。
眼下各处僵持，需要一点新的变化，来打破僵局。
一旦僵局打破，便能发生连锁反应，一环扣一环，让胜利，重回大楚一方。
周文缓缓闭上双眼，歇一口气。
看来，是时候了。
周文坐下，叫来身边的参军和卫士，笑着道：
“你们这么年轻，为何甘愿冒着送命的危险，跟随老夫一起讨伐秦人？”
“秦人残虐，灭我社稷。此乃不共戴天之仇，虽九死其犹未悔！”
“哈哈哈，好！”周文抚掌大笑，
“我大楚八百年，经历的困难数不胜数。昔者吴与楚战于柏举，三战入郢。寡君身出，大夫悉属，百姓离散。
棼冒勃苏曰：‘吾被坚执锐，赴强敌而死，此犹一卒也，不若奔诸侯。’于是赢粮潜行，上峥山，逾深溪，蹠穿膝暴，七日而薄秦王之朝。雀立不转，昼吟宵哭。
老夫年纪大了，论披坚执锐，不如你们，但还能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感觉体力恢复了些，周文重新站起来，扒开盾牌，屹立望台之上，直面流矢和秦军。
随即闭上眼，大哭痛哭，哭声悲怆凄异。
这哭声并不大，却传遍了整片战场，悲痛、凄凉、亡国之痛、黍离之悲，声声入耳，唤醒了在场每个人的内心。
昔者吴与楚战于柏举，三战入郢。寡君身出，大夫悉属，百姓离散。
楚大夫申包胥如秦乞师，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勺饮不入口七日。
秦哀公为之赋《无衣》，九顿首而坐，秦师乃出。楚人相与击之，一夜而三败吴人，复立。
古老的故事，随着哭声，从人心底被唤醒。
李维感觉到悸动，仿佛与过去的人连接在一起，一段古老的旋律在脑海中响起。
不独是他，周围的士兵同样泪流满面，嘴唇呢喃。
最初声音微弱，慢慢放大，联军的每个人开始高唱，最终汇聚成了一个声音，反复吟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是《诗经·秦风》里的篇章。
当年楚国濒临灭国，就是秦国勇士跋山涉水而来，和楚人一起，高唱着《无衣》，并肩作战，兴灭继絶，让帝高阳之苗裔，重建社稷。
然而现在，秦楚之好，早已成了秦楚血仇。
歌声中充盈了无言的悲愤。
李维看向手下，每个楚人脸上，都写满了愤懑。
他知道，震撼的力量，就要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