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
非常的奇怪。
可以这样形容李质此刻的感觉。
处于谨慎，他仅仅抽调了一半的煞气入体。
而此刻他感觉自己全身的每一个部分都仿佛复苏起来，都有了念头，只不过这个念头只有杀念。
这个杀念中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没有支配，没有任何来自于人的情绪。
这与梅长林留下的心得描述并不相同。
心得提及入体后容易会被各种暴虐情绪干扰左右，理智极受影响。
“纯粹的，无暇的，杀念吗……”李质暗忖。
仿佛，这种杀念，是一种天地不可缺少的规则。
如同，猛虎食羊，不代表猛虎仇恨羊，怨恨羊。
这只是食物链的正常反应，是客观规律。
望着满院恶徒，李质忽得想起善恶有报这个词。
善恶有报，并非客观规律，那是人们的期望。
这种期望，是由人类自己创造的规则。
不如天地本有规则那般坚固，有时很弱，弱的时候，世间有枚不胜举的杀人放火金腰带的例子来冲击。
而强的时候……
便是此刻。
不容动摇！
“来！来杀我！”
充满杀念的李质，没有任何失去理智的现象，并没有简简单单地冲向人群。
一股凡俗肉眼看不见的煞气从他的体内炸射而出，如同黑雾一般，瞬间把在场刀客全部笼罩。
原来打算作鸟兽散的部分刀客，纷纷地定下了脚步，受煞气影响，双目也开始变得通红，原来逃走的念头纷纷丢掉，脑海转而被杀念所产生新思维占领：
“一流高手林少爷死了，可我千刀门还蓄养不少二流顶尖的高手，我们人多，砍死他！”
而原本千刀门死忠的刀客，嘴角已是流出口水，一个个都嘶吼着冲向李质。
“刮了他！”
“剁出肉片！”
“哈哈哈哈！好！”李质狂笑着，猛地往地上一滑铲，闪过一片片刀光。
这是追风步的步伐，讲究高速下的应变。
李质感觉自己这一使用，和以往十分不一样。
十分的……顺滑。
仿佛全身的肌肉骨骼皮肤，各个部位，不是变得如何更强，都变得更加……配合。
不是感觉自己凭心意更能发挥好这具身体，而是这具身体与他的心意此刻是相融的。
凡俗武功，无论如何身体记忆，如何条件反射，终究是心脑在前，身体在后。
而此刻李质感觉便是身心一体。
这身心一体都是纯粹的杀念！
原来这就是煞气入体的感觉……极大幅度地提高身体协调性……这种极端专注的感觉……实在妙极！
李质嘴角上翘，蒲扇般的大手如同钳子一样扣住一位刀客的小腿，直接拔起，猛然横挥！
失去理智的刀客疯狂地砍向李质手中的“武器”。
被抓刀客瞬间深中数刀，成了个血人，而出刀的刀客手中刀纷纷被巨力震得脱手。
李质将手上刀客又轮了一圈，一下子将围上来的刀客扫倒。
这时，一手拿扑刀的壮汉越过人群，拔地而起，刀举过头，打算来个力劈华山！
李质顺着轮尸体的惯性，猛然加速，由轮改砸。
力劈华山的沉重扑刀还未落下，尸体的头颅直接和朴刀壮汉的头颅轰在一起！
两颗头颅直接爆开！
李质弃了手上尸体，加速两步，抓住了那柄沉重朴刀。
那壮汉受煞气影响，悍不畏死，竟然还手抓扑刀不放。李质不管不顾，直接连人带刀一起挥动！
朴刀所过，断头，断肢。
而那挂在刀上的壮汉如同之前的刀客一般，被其他失去理智的刀客砍得血肉模糊，四肢飞起，那拿刀的手也被斩落。
双手用的朴刀刀柄长，刀刃宽大厚重，李质单手拿着竟颇为趁手。
“好刀！”
男儿当用此刀，人挡人裂，马挡马碎！
虽然未学过任何刀法，但李质在碑中世界见过太多刀客用刀，也能使出扫、劈、拨、削、斩等基础挥动用法。
而且在煞气入体的情况下，身心一体，心中所想，身体就能及时回应，这朴刀是越用越顺手，竟然有了丝无师自通的味道！
这种对武功的学习速度已经不是什么天才所能形容。
沉重朴刀被巨力贯彻，所过之处，人刀具断，无人能挡！
可惜此刀终究是凡品，再砍倒十五六人后，终究不堪重负，刀刃崩断。
刀客们见状更加疯狂地冲向李质。
啧了一声，李质猛地一投掷，将断刀插在远处尝试扔飞刀的刀客身上。
随后，他并掌如刀，猛地一扫，靠近的刀刃纷纷被斩断。
然而刀客依旧攻势不减，李质另一手同样掌刀挥动，又有四五位刀客被开胸削倒。
这一扫一削，都是刀的用法，可是攻击范围有些短小，哪怕李质身高九尺，臂展奇长。
有一矮小刀客身法灵敏，一发千钧地闪过李质短小的攻击范围，猛然贴近，直袭喉咙！
由刀变爪，一爪拍碎其颗头颅后，李质灵光一闪，思维活络起来，高速运转体内存量极少的真气。
他要扩大自己的攻击范围。
这是鹰击气所产生的仅仅可附着手掌的真气，并非宗师境界可以贯通全身，释放体外的真气。
这种基础真气需要激活自己身气血才能使用，对武者消耗极大。
李质迅速征调自己气血，附着手掌表面附近仅仅半寸的真气，猛地增长至一尺！
“还不够！”
李质一边屠杀，一边让自己全身血气尝试向手掌高速调动。
如果是平时，血气并不能如此高速运转，否则血管爆裂，肌肉内脏承受不住，极其危险。
然而煞气入体的李质，全身血气血管肌肉彼此心意相通，血气如同开车上了高速公路直奔双手，血管肌肉则变成坚硬无比的高速隧道。
一尺，两尺，三尺！
达到三尺时，李质感觉已经达到目前肉身极限，然而三尺已经是一般长刀的长度了。
并掌则是长刀，散开则是长爪，捅出则是短枪！
攻击范围大大加长的李质，不断施展追风步，高速冲击，灵活转向，身体顺着惯性，开始了大开大合地旋转！
如同一阵毁天灭地的刀刃风暴！
疯狂的刀客如同没有理智的飞蛾一般，直愣愣地扑向炙热的烈火。
二十人倒下！
四十人倒下！
不到一炷香，百余刀客，全部杀光。
整个院子，尸山血海，溢流成河！
“呼……”
李质张开口，一口热气喷出，将残余煞气重新送回龟甲碑内，胸膛不停起伏。
紧接着手一招，满院子尸体产生的煞气化作一片黑河，疯狂涌入他的眉心。
大部分来自死人，还有一部分来自他刻意留下的活着刀客。
回收的是之前散入他们体内的尚未消耗干净的煞气。
还活着的刀客仅二十不到，他们理智终于回来，一个个面色惨白，瞳孔震颤，纷纷坐到在地，大小失禁。
“去，把院子里所有人都带来，想逃的，可以试试。”
说罢，李质看向凭着隐蔽手段避开疯狂刀客的红鸾，此刻她早就彻底呆住了。
李质散布煞气时，没有失去理智，精密地绕开了她。
“麻烦红夫人还是先将那女子带走医治吧。
“林飒头颅，也麻烦红夫人带回去复命。”
“妾身这便动身。”
红鸾望着李质面具，被其气势所慑，只得应下……
合溪郡，血羽楼据点。
铜鸽盯着林飒近乎拍烂的人头与双刀，心中没有半分任务完成、业绩有戏的喜悦。
“你是说……”
他刚接到消息时都不敢置信，到了此刻，仍是再询问一遍。
“他杀了林飒后，把千刀门灭了？”
“是。”红鸾一身黑衣仍未去除，显然赶赶到据点处，从留河郡到合溪郡，个人骑马一天一夜的功夫。
但由于安顿伤残女子花了些时间，千刀门屠杀后两日方才赶回据点，不过任务完成的消息都已经提前传回去了。
“除了不习武的家丁老幼女眷，他一个也不留。”红鸾脑海闪过那血腥的一幕，一股恶寒跃然心头。
常年见血的人，也极少见到那般屠戮。
“……说说过程。”
待红鸾把过程讲述一遍。
铜鸽听罢抿了口茶水，压制心中的不平。
兼职杀手不像自有杀手要求严格。只是以酬劳作为约束。
本来兼职杀手出手，只要红鸾不出事，总部怪不得他什么。
红鸾也是他反复叮嘱过的，杀不掉就自己走，还给了应急资源，自保应是无虞。
可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地步。
铜鸽思索着喃喃道：
“这厮实力怕是已经接近宗师了，到底哪里来的……就这还出来兼职杀人做什么……
“当杀手不就是求财吗，怎么，披着我血羽楼的皮惩恶扬善？或者……报私仇？”
铜鸽越想越气，不禁十分后悔，迫于业绩压力，仅知其实力后，竟不做更多细查，如此轻率地让其接任务。
虽然派了红鸾盯着，但接近宗师的存在，实在难以控制。
一旁听着铜鸽言语的红鸾眼光闪动，很快隐藏下去。
“他现在在哪？”
“杀了目标后，就让我带着被伤残女子，领着林飒头颅走了。还说是什么时候去下一个目标会来这。
“毕竟目标已经击杀了，妾身没有别的理由盯着。”
何止是没有理由，更多的是没有制约能力。
铜鸽无言以对，助手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这时黑瘦老叟走来，开口道：
“主子，委托杀林飒的雇主听了消息，很高兴，虽未见人头，就结了尾款，还想多给四成。我只拿了尾款，入了库。”
“嗯。”铜鸽点头，如同其他正经杀手组织一样，血羽楼规矩就是如此，雇主多给不收，只收约定金额。
按章办事，这样回头真遇到解决不了的硬茬也能按约定赔付。
“另外，上峰来信了，您过目。”老叟奉上竹筒。
铜鸽心下有了不好预感。
打开竹筒，迅速阅完。
铜鸽无奈叹气，闭上了眼。
这个韩飞雨……
把闹得事太大了。
他不仅灭了千刀门，把红鸾支走后，还逼着林家上下不拿刀的家丁家眷把自家园子掘地三尺，令周边百姓围观。
数百具摧残严重的女子尸骨暴露日光之下，民怒沸天，朝野震动。
“红鸾，他联系你时和我说一声。”
铜鸽下令道，他并不打算安排其他人刻意寻找。
能无伤击杀一流的武者，是接近宗师的存在。
他想藏，没人能找到。
红鸾听后面色微变，已经是猜到铜鸽要做什么。
严重坏了规矩，上峰要派人来处理了。
但面对这样的存在，该如何处理？
正当红鸾心中疑问，那黑瘦老叟又急忙走进来，拿着两个木盒。
“嗯？”
“一黑衣斗笠壮汉把东西直接放在柜台，就走了，我们的人跟丢了。”
铜鸽顿时明白木盒里是什么。
打开一看，两颗人头，正是之前接下另两个刺杀目标。
两个目标都是临海郡，离留河郡及合溪郡不远，看来是马不停蹄地跑去完成任务，然后再送来。
此外，头颅上方还留有字条，写着：
“后会有期，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