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质唤来胡大，把手中拂尘展示给胡大看，说道：
“今夜将你带来，除了帮我处理杂事，主要便是让你复仇。
“但陈白鹤隐藏了实力，十分棘手，我也只能全力灭杀，没有你插手的余地。强行介入，不过枉送性命。”
胡大看着拂尘，缓缓跪下。
“前辈言重，胡某听到那如山崩般拼杀动静。
“前辈如此实力尚且艰难，若无前辈，胡某一生恐怕难以见到此獠身死道消。
“大恩不言谢，今后胡某奉前辈为主，主公只需说胡某做什么便可。”
言罢，深深叩首。
李质并未搀扶，受了此礼，算是认了胡大这一替他办事的下属。
胡大见李质未拒绝，心中安定，心中除了感激之余已经完全确定，前辈绝非武者，定是修士。
至于修士为何学武艺，当杀手，这实在不是他能理解的，便也不再琢磨。
李质下令让其辅助红鸾，照顾受伤子女，并给了凡俗练武的极品丹药，让其继续习武，胡大得令退下。
安排后事宜后，李质便离开此处，绕着周边转了一圈。
此处虽然隐蔽，但要是有阵法当真最好不过。
练气一层，除了一些基础符箓外，很多玄门技艺难以入门。
例如阵法则需要练气二层才能开始学习，不然随便一个简单的阵法需要灵气量都不是一个练气一层能承受的。
杀了陈白鹤依然改变不了他是修仙界底层的事实。
阴煞鼎，白色煞气，奇特沙砾……
这些跟邪修有关的东西，他都不能在家族里获得情报，否则太容易被询问。
宗师之法也不行，无法解释他这二流武者的境界为何一个月不到就要问鼎宗师了。
家族给了很多散修不能体会的庇护和优待，也给了无法肆意展示实力，探寻未知的掣肘。
该去哪里……
坊市？
李质忽然想到了青山坊。
家族内部掣肘太多，宗门遥不可及，唯有坊市。
坊市人来人往，龙蛇混杂，对邪修的情报不那么闭塞。各方面都比凡俗郡城里的金元珍那里要丰富。
想起柳盈之前提过的送其回明月楼的请求，李质觉得可以一试。
有龟甲碑在，去哪多少有一张最后逃命的底牌。
随后，李质返回宅内，找到了柳盈。
柳盈知其来意后，写了封短信。她没有要求此时同去明月楼，刚刚获救，身躯残损厉害，无法承担远途劳顿。
李质带上短信，离开了此处。
青山坊市是苍鸣宗重要产业之一，与一些纯修士聚集的坊市不同，这座坊市讲究仙凡混居，融洽发展。
故此处的烟花胜地也是讲究仙凡共处。
即便如此，这明月楼也是独一档的妙地。
主打一个多姿多彩，多式多样。
方才二楼栏杆处各凭手段招揽客人的姑娘们，修士凡人皆有，都精修魅惑与变妆之术。在这里统称为坤修。
前一息穿西域金银薄纱裙的舞女坤修在招揽客人失败后，后一息便一眨眼变作头戴青巾、白面俊俏的长衫公子。
公子仍旧是女子面貌，手执白扇，朗诵某诗文上半阙，忽一白头翁应了下半阙。两人便称兄道弟，满嘴文绉绉地一同进了楼里。
又有一女子身着异族民俗服装，手执一兽皮宝卷，招揽路过一书生扮相的陈姓男子，言自己喜获一异国文书，邀请书生共习异国语言。
陈书生击扇称妙，连连称赞多学异国言语之实用，遂进楼中。
如此场景，轮番登场。
众生百态，或荤素，或文武，尽在其中。
李质都傻了，他一个十五岁的家族好少年哪儿见过这个。
前世他也只是个普通大学生，也只是有一些关于会所的美好想象。
来都来了。
这句历史悠久，颇具规则力量的俗语，在此时此景，发挥着难以抵抗的影响。
乔装成商贾的李质犹豫几息，抬脚进了楼。
他点了茶水瓜果便是一坐，也没叫什么坤修坐陪，只是边听曲，边喝茶，边嗑瓜子。
此外，像他这样在台下坐着的人还不少。
这倒与李质前世电视剧小说里见过的糜烂场景印象有些冲突。
楼内修士并不少，也有练气后期修士。
李质此次来，不求立马能见到柳盈口中的“妈妈”，而是适应环境。于是便静听楼内各路龙蛇闲聊。
原来今夜与寻常不同，用前世话说，类似夜店有活动，其名为“花选叶”。
寻常，都是顾客或预约或现找坤修，而今夜则是部分坤修们自寻顾客。
顾客只要登记便可拥有被选资格，而选客的坤修也是楼内抓阄排出来的。
可恨的是，被选中的客人不一定能不掏金银灵石，要看坤修心情。被选中的客人也能拒绝，你情我愿，倒也是无伤大雅。
不过，一般人不拒绝，因为坤修们不会趁此收高价，大多会打些折扣，不少还能不用掏钱。
这多少会成为吹嘘的谈资。
众所周知，有一定概率能占便宜，甚至能不花钱的事情，一般人并没有抵抗力。
今夜，在雕梁画栋的悬浮曲艺灵台下，大厅里落座安静听曲的全都如此。而不参与被选的客人则都被引入二楼招待。
有客人说，此时此刻，搞不好就有坤修暗中观察落座客人。所以大家都保持风度优雅，都不愿大声喧哗惹人厌烦。
坦白说，李质感觉自己有些心动。
“燕瘦环肥各短长，任君随心择娇娘。满堂皆是伏虎汉，花自选叶又何妨。”
堂中有个客人轻摇纸扇，悠扬、高声地吟了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几句，惹得众人嬉笑。
李质也是觉得有趣，打量了下这位客人，此人身着上品儒衫、肥胖短髯、满脸凶悍。但他声音颇有磁性，吟诗听起来也是韵味悠长。
后又听旁人言，此人是个厨子，乃是灵厨，名叫郑有才，好附庸风雅，但诗词不通，念的都是些拼凑的玩笑荤句。然其人吟诵不错，故颇受欢迎。此地都称他为诗文伙夫。
半个时辰后，有一佳人上台，公布了今夜参选活动的开始。
“第一位是如霜姑娘，”主持者声音高亢地报幕。
言罢，身着一袭青蓝流裙、腰肢纤细、冰姿雪貌的高冷佳人登场，引得众人惊叹。佳人不多言语，只是摆了琴台。
佳人言道自己因身体欠佳，无法选客，故以广谱仙音赔罪。
若是凡人平常馆子的姑娘如此作态，恐怕就有客人要闹。
然而众人却听之便一喜，纷纷议论，原来这位如霜坤修是本地少有的二阶音修。
听其细谱仙音一曲，便要不少灵石，而广谱仙音则需更多。所谓细谱仙音就是少数人听得到，广谱仙音就是能让更多人听，接受其带来的好处。
当然，对音修也是消耗更大。可见，如霜坤修还是对得起诸位来客的。
诗文伙夫当即摇头晃脑地吟诗一首：
“一水寒眸映星辰，玉腰纤纤似洛神。我思佳人本天作，何取冰心化美人。”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称赞，这伙夫有两下子，虽然平仄依旧稀烂。
此坤修弹奏一曲仙音，让众人如痴如醉。
凡人听了耳清目明，身体有些气淤的病症都大大缓解。修士听了心神加固，体内灵力流转变得更加流畅通透。
李质也是闭眼细听，颇为受用。
此后，佳人们轮番登场，或窈窕曼妙，或热辣迷人，或清冷脱俗，当真是眼花缭乱，秀色可餐。
坤修们依次可各自选人，客人也可卖弄文学、武艺、仙法等技艺以博得佳人青睐，气氛十分热烈暧昧。
被选客人无一不趾高气昂，欣喜若狂，携手佳人，共赴巫山。
甚至有一人，选他的坤修只给他打了九九折，依旧春风自得。
李质也是看的津津有味。
“接下来是红妆姑娘！”
话音一落，满堂哗然。
“啊，红妆，是妈妈，她…她怎么参加了！”
“按咱的话，被谁选了都不要推，可是妈妈…”
李质一听妈妈这两词，顿时聚精会神起来。
众人议论纷纷，语气尽是惊诧与恐惧。
不等李质思考，他便与众人看到了出场的佳人。
其面容娇艳可人，但皮肤并不如其他坤修那般细腻白透。身穿一身露肩臂和腰腹的鲜红短裙，且裙不过膝。
穿着着实清凉，且看身材……
卧槽！？
李质一愣，没想到妈妈竟然……
只见女子肌肉虬结，除去盖满坚实腹肌的腰肢尚且不算粗外，臂围和腿围都几乎比肩普通男子中的壮汉。
只见她双手抱肘，傲然挺立，身高足有七尺，整个躯体散发爆炸般的肉身力量。
众人皆是一阵骚乱。
而楼上已经搂着坤修的其他顾客们则纷纷大笑，议论道：
“妙哉！妙哉！这花选叶每隔几次都来点整人的东西。有次为了整人，竟有芳龄六十的老坤修选客。”
“红妆妈妈可是少有比肩筑基的体修，平常可是不参选的。除了偶尔有猎奇的筑基强者外，无人能承受！”
“楼下的各位伏虎汉，有你们好受的啦！哈哈哈。”
“哈哈，诸君莫要退缩啊。”
听到楼上客人幸灾乐祸地议论，楼下等待被选的客人纷纷惶恐不安，不少已两股战战，几乎欲走。
但临被选就要半路逃脱，会被登记取消资格，以后是不能再参加花选叶的活动了。
李质也啧啧不已，这是会做生意的。
让客人觉得风险与机遇并存，妙趣横生。
被称为妈妈的红妆器宇轩昂、不甚有趣味地扫了眼众人，刚想着要随便选个，欺负欺负便作罢，寻常客人极少是她对手。
结果，一位中年商贾模样的人站了出来，此人身材略微佝偻，对着红妆一礼，朗声道：
“韩某愿与红妆美人与共，望美人莫弃。”
红妆一笑，夸她美人的着实不多。
虽然她自认姿颜并不输其他坤修许多，左右无更有意思的，于是便点头应允。
她声音却也是甜美，和脸蛋一样，与其身型极不相合。
“壮哉！果然自古英雄出中年呐！”
“兄台如此英雄难得，且留姓名，让张某好生结识招待。”
“我的道祖！世间真有强者恐怖如斯？！”
一时间，满堂喝彩，叫好声不断。商贾对众人一礼，尚未礼毕，便被红妆一手拦腰扛在肩上，大步走向后院闺楼。
众人随即又是爆发了一阵山呼海啸的赞声与笑声。而那诗文伙夫又赠上感叹：
“风萧萧兮易水寒，猛士去兮不复返。”
那中年商贾不是李质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