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倦看出他的心思,肥腻的脸上是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她咋没死?
“胡知县找的都是些什么人,模样歪瓜裂枣不说,也不禁打。”她靠在位置上,一手撑着腮,“况且,我们大老远来的,茶都没有一杯?”
胡群也是第一次见这个林司,听说是个柔弱拿不出手的女驸马而已,怎么如今字字犀利,叫他有这么大的压迫感?
长得歪瓜裂枣,难道是说她已经看过那些人的样子,事后还会追查不成?
坏了!若真被她查出那些人的底细,那不是多了许多人证?
“下官不知林司今日到此,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胡知县的门真难进呢,我听说,普通百姓都不配见你一面,那不知我们几个来,是否也有些冒犯?”
胡群颤颤巍巍抬起头,认出是叶溪,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前几日他听胡冲说手底下人被安南郡主追了一路,怎么追着追着还追到自己家来了?
“下官惶恐!下官……下官如此,是另有缘由!”
他咬咬牙,干脆当着百姓的面把锅推给百姓:“这些刁民对朝廷不满,几次三番找茬,扰乱公堂,下官无能,烦恼非常,又不能遏制,因此才躲起来!”
林山倦忍不住笑:“这么说,十夫人就是在帮你疏解心事?”
胡群恨不得回到刚才的几秒抽自己两巴掌,他这厢无言以对,有个老汉见状马上从人堆里挤出来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这位大人!求您为草民做主啊!他抢了我的女儿硬要娶,我女儿死活不从,他便叫人发卖给当地青楼,逼得小女不得不自尽!大人!”
老者痛声大哭,白恕听得牙都咬得咯咯响:“真是个狗官!”
胡群一慌,还要再辩解,林山倦的笑意收敛,眸光阴郁地瞧着他:
“你知不知道,像你这种以权势压人,逼良为娼的东西,我杀过多少个?”
叶溪眼皮一跳,她察觉到林山倦此刻散发出来的杀意是真的,对她的身份不禁更有怀疑。
柔弱女驸马?
如此明显的杀意,精准的箭法,还有形如鬼魅的身法……
比起驸马,她更像个杀手!
胡群表面上被吓住,实则偷偷给身后的衙役使眼色,衙役赶忙要趁乱溜走,被齐圳眼疾手快逮住。
林山倦冷笑:“你弟弟今早上才伏法,你想让他去找谁?”
胡群这下是真的真的震惊,仰起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山倦。
“不……不可能!”
虎头营有几百人把守,还有无数军资,就算攻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他一定会得到消息的,怎么会丁点动静都没有?
林山倦也懒得和他废话,叫那个衙役:“拿最重的枷来,给他用上。”
衙役犹豫不决,目光看向胡群征求意见,白恕怒骂:“真是狗奴才!你如果这么舍不得他也找一个沉的把自己枷上!”
衙役吓得屁滚尿流,急忙去拿枷。
胡群仍觉得恍惚,好像做梦一般,自己的官就做到头了?
他眼中掠过一丝狠意,倏地拿过旁边的水火棍就打过来,也是狗急跳墙,不自量力。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他被公报私仇的白恕和齐圳拳打脚踢,一直打到他钻进桌子下边,才把他拖出来带上枷。
围观的百姓这才相信,是武炎镇这片阴暗的天总算塌了,欢欣的同时又忍不住对这个狗官怒骂殴打。
胡群被关进囚车,才免了挨打,又被各种各样的投掷物砸了满身满脸。
白恕嫌弃地看着他,打马离他远了些。
林山倦梳理了这些年胡群贪污的所有款项,查抄之后一起装入马车,连同几个最为虎作伥的衙役也一并押解回京。
武炎镇的乱象得以惩治,被县令欺压多年的账房先生被民众推举,暂时担任县令之位,届时再派钦差下来重选县令。
白恕径直闯入胡群的后院,把他与赵宣的往来书信全部收好,这就是两人勾结,贩卖武炎镇女子的铁证!
事情如此顺利是林山倦没预料到的,如今她和叶溪各自的任务都已完成,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我们押着他回京,还要再往上查,你呢,打算去哪儿?”
叶溪看看南边:“帮人帮到底,我同你们一路回京。若是他的主子在京城,得知这边的消息,想必也会狗急跳墙,派人伏击你们。”
她这意思是要继续保护自己到京城,林山倦乐了:
“哎呀,幸亏我当初救你,要不然哪能承郡主这么大人情。”
叶溪笑着推她肩膀:“言重了哈,出发吧!”
来时四骑,回去的时候却是要再加上两辆囚车,两辆马车,还有一堆帮忙押解的衙役,这速度自然也就慢了许多,恰好赶上今年的第一场雪。
他们停在离京城最近的金井,打算休整一夜,第二天一早出发回京。
这五个月的时间可不算短,叶溪算着明日恐怕就会分别,心中升起不忍,带着酒敲林山倦的门。
林山倦是个资深酒桶,当然高兴地把她迎进去。
桌上几碟小菜,一壶热酒,窗外是无暇雪景,处处都下酒。
叶溪慢饮一杯才叹道:“今年的雪倒是晚,去年这个时候,雪已经下了几场了。”
林山倦半闭着眼睛,品味酒液醇厚的滋味,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执行任务。
洁白的雪地上,因为温热血液所融化的一小部分,她讥讽地瞧着死者,扬长而去。
那时候是多轻松,不像现在,虽然被金主好吃好喝养着。可也瞻前顾后有诸多顾虑。
“唉——”
她一声长叹,叶溪好奇地看过来:“有烦心事?”
林山倦摇摇头:“不可说。”
叶溪轻笑:“我们如今也算得上好友吧?有烦心事,不妨说出来听听?”
林山倦支着脑袋:“还没醉了,喝醉了,就什么都说了。”
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叶溪无奈地看她一眼又转回来:“谁都有烦心事。”
林山倦瞧她一眼:“说来听听?”
叶溪嗔她:“怎么,我的烦心事就是不喝醉也可以说的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讲出自己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