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出得门来,何毅便如离弦之箭般直奔城内那富贵客栈而去。踏入客栈,向掌柜问明情况后,他便径直朝房间疾行。房门开启,映入眼帘的是妹妹玉舞,她望见何毅,先是一惊,呆愣片刻,继而脸上满是惊喜之色。尚未待何毅开口,她便如乳燕投林般扑入何毅怀中,泪如泉涌,全然不顾及身旁的舒舒,更没了初见时的羞涩之态,口中喃喃细语:“姐姐病了,我们正要找你去呢。”何毅听闻,心中涌起一阵自责与疼惜,叹道:“都是我不好,让你们受苦了。”屋内,玉蝶闻声问道:“妹妹,是谁来了?”何毅忙示意玉舞莫要出声,拉着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许是许久未闻回答,玉蝶挣扎着身子想要起身,一抬头,便瞧见了蹑手蹑脚的二人,顿时愣住,那双眼瞬间噙住泪水。或许是因病之故,她的脸色略显苍白,衣衫不整,露出的玉肩恰似无瑕白雪,衬着那点点泪光,娇喘微微,柔弱之态中却自有一番别样风情,不禁让何毅心中一动,泛起丝丝涟漪。不过须臾,何毅便强压下心中的躁动,心想:乘人之危乃无耻淫贼之举,我何毅可是有道德的淫贼。随即一个箭步走到床边,急切道:“快躺下,莫要受了凉!”何毅扶她躺下,关切问道:“发生何事了?”玉舞道:“昨日下午一住进这富贵客栈,玉蝶便病倒了。”何毅顿时明了,定是这几日在船上风餐露宿,加之玉蝶身体柔弱,脆弱之躯终究抵挡不住,习武之人不易生病,可一旦生病,便是病来如山倒。何毅忧心玉蝶会留下后遗症,焦急道:“抓药了没?附近可有郎中?”“还未曾来得及!”舒舒满怀歉意地说道。何毅道:“我即刻去请郎中,附近可有什么医馆?!”玉舞轻声细语道:“刚向掌柜的打听过,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怪医圣手薛玄子就在附近居住!”
那怪医圣手?正是名人录上名医榜排名前十的神医,其武功亦在名人录上榜。相传当年路遇一乞丐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他为之把脉看病,对症下药。开好药方后,问乞丐:“身有几文?”乞丐颤颤巍巍拿出几文钱,他掂了几下道:“这钱只够看病。”言罢收下那几文钱,把药方留下道:“你按方去药店抓药去吧!”乞丐愤懑不已,心道:“我哪里还有钱用来抓药,真他妈碰见个无良神医,活该不能活命。”他却视若无睹,转身便走,未行几步又转身回来,对乞丐道:“你忘了你是做什么的了么?”乞丐切齿道:“我是乞丐!”他微微一笑:“那你为何不向我乞讨!”乞丐恍然,忙跪下磕头:“恩公在上,给小的几文钱买药吧!”他拿出几两纹银递给乞丐,“去抓些药吧,余下的钱寻个正道!”言毕转身离去,乞丐深受感动,跪地不起,远远传来一个声音:你莫跪了,我只是不想既负了我的医德,又破坏了看病要钱的规矩!那乞丐深为受教,据说后来四处求艺,终成一代大侠,百晓生由此送了薛玄子外号怪手神医。
此刻,望着玉舞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何毅顿时心急如焚道:“你先歇息片刻,我这就去找薛玄子!”“没那么容易的,他看病除了资费不菲,还要看心情治病,我去了两次,都说闭馆休息了。”玉舞道。何毅说道无妨,让我再去试试,言罢叫舒舒进来与玉舞一同照顾玉蝶,他便独自一人去寻薛神医了。
沿着蜿蜒的巷街穿行,转过那最为繁华的街道,正中央临街头矗立着一座气势恢宏的府第。正大门当中高悬着一幅大匾,上书“回春堂”三个烫金大字,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待走近一瞧,上面还挂着一个小木牌,牌子上以篆体写着“日不过百”几个字,笔力苍劲有力,颇具大家风范!何毅心中一动,不知今日看病是否已过百数?倘若白跑一趟,玉蝶又要多受一日煎熬!不行,无论如何今日都要抓到药。向门卫询问了一番,门卫道:“您今日来得正巧,要是在往常您这个时辰来,已然没了机会。今日是老祖宗寿辰,我们薛老爷说不限人数,一直到傍晚方才结束!”
何毅道了谢,请他引领自己走了进去。甫一进了院内,才惊觉里面与外面截然不同,静谧而肃穆,带路之人连脚步都不自觉地放轻了。穿过两道廊房,来到一个大殿前,只见黑压压好几十个人正排着队站在门前。那领路之人回首向何毅道:“公子,请您在此稍候片刻。”何毅站在队伍里,不一会儿身后又排起了长龙。回头一看,何毅心中不禁纳闷,这是怎的了,为何来看病的皆是些彪形大汉?心中疑虑丛生,但想到玉蝶正在家中苦等自己,便不再胡思乱想,这才有心察看四周。只见殿内正堂立着一个七尺来高的铜像,眉目舒朗,衣饰精琢,雕塑栩栩如生。铜像前面坐着一位老者,长须及胸,发须洁白,身着白色袍子,脸庞消瘦,一副仙风道骨之模样,只是面容疲惫,眼窝深陷。在他前面坐着一位病人,似乎已经看完病,正在开药方,边写边和那个病人低语着,语调低沉,常人恐怕站在前排都难以听清,然而何毅站在最后却听得真真切切,此乃何毅所练的基本功所致。薛玄子言语之间,无非是嘱咐静心健体之类的话语,语气竟也是中气十足,颇具江湖气概。陆陆续续看完了前面的病人,终于轮到何毅了。何毅向他详述玉蝶的状况,他沉思片刻道:“公子所说,应该是急火攻心身体虚弱所致,无甚大碍,我给你开几方草药即可!”言罢,十分熟练迅速地开了几个单子递给何毅道:“这是三日的药,拿回去一日三服,吃完便好。”拿过草药,何毅便匆匆起身离开,疾步走出院子,闪身便要跨出大门,右脚刚刚迈出门槛,突然两侧同时有股凛冽的寒气朝何毅扑来,那寒气中蕴含着嗜血的味道。
“有刺客!”
何毅的动作与他的意识几乎同时迅疾而起,右脚甚至尚未落下,左脚便拔地而起,身子腾空向后跃起。两片刀影从何毅腰间滑过,何毅听到了刀锋划破衣服的撕裂声。躲过这暗中致命一击,方才看清两个刺客的面容,乃是两个农人打扮的中年汉子,手中握着三尺来长的刀,在阳光下闪着幽幽蓝光。两人脸上一片茫然若失,显然是不敢相信自己十拿九稳的一击竟然落了空。何毅这搏命一退带起的强大劲势撞倒一大片离他不远的正在排队的人,人群顿时一片混乱。“杀人了!”混乱的人群中开始响起惊恐的叫声,众人蜂拥着向门外跑去。何毅再次跃起,身后慌乱的人群中几个大汉不知何时手中也多了一把刀。何毅腰间的佩剑被霓裳击断后,还未来得及再配。擒贼先擒王,拿人先落兵器,何毅左手挥拳右手擒拿,一招飞鹰猎兔便卸下还在发愣的一名刺客大刀,与此同时,左手朝他太阳穴击去,那大汉当场昏厥。另一名刺客这才反应过来,挥刀再次向何毅砍来,“杀!”,虽然何毅周身都散发着杀意,但他却未被愤怒冲昏头脑。他是谁?为何要杀我?自己不过初入江湖,何来江湖恩怨?带着满腹疑惑,何毅举刀向另一名刺客砍去,身后几名大汉也朝何毅袭来。“迢迢不断如春水!”刀锋如春水一般连珠划了一道弧,电光火石之间,围向何毅的人顿时倒地哀嚎!而远处正准备奔向何毅的两个大汉也已倒地呻吟,何毅自然瞧得清清楚楚,那郎中虽然一动不动坐在远处,然而从他手中飞出的两枚核仁药引子飞向了那两人,力道之足,穴位之准绝不亚于一个暗器高手。
他沉静的脸上突然洋溢着一股豪气,何毅抱拳朝他道:“晚辈何毅,多谢前辈,大恩不言谢。”他站起身回礼道,“在下薛玄子,公子叫我老薛、元玄子都成。”他竟也以江湖礼节回何毅,难道他也是江湖人?何毅掏出戴天威给予何毅的苏州捕快腰牌,心头响起戴天威的话:“兄弟,江湖险恶,官家的身份总有用得着的时候。”却未想到如此之快便派上用场,“前辈,大恩不言谢。我是浙省苏州捕快,还有同伴在富贵客栈,得立刻赶回去。”瞥了一眼在地上呼号惨叫的刺客们,“这些人就交给地保送官吧,衙门里的人若是有事,在这等我或者去富贵都成。”薛玄子笑道:“公子言重了,哪里来的什么大恩不大恩的。这帮毛贼,竟然也敢来老夫的地盘撒野!我告诉老戴送他们见官!”心下却一阵奇怪,这文雅的公子哥怎会是个捕快呢?何毅点头,拿起地上的一柄钢刀,身子已冲出了回春堂。回春堂离富贵客栈并不甚远,何毅却觉得这路似乎变得漫长无比,风在他身边呼呼掠过,路上不时传来行人的惊叫,而那声音眨眼间便被他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