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就没有哪怕只一秒钟的时间, 胜利是归属于他们的。
原本, 这些植物是可以被视作战利品的, 因为就算再怎么危险的植物, 步离人顶着自己的血条够长, 并且数量够多,也不是没能抢回来一点。
但是, 问题来了,这些植物是需要丰饶之力来灌溉滋养的——并且还是持续性地需要, 于是, 在没有了倏忽这个大型血包之后, 这些植物很快就枯死了。
这些步离人又想不到可以割开自己的身体,暂时让植物进去栖身片刻……不, 哪怕是步离人, 在正常情况下也不会想到如此凶残的画面。
这种专利还是留给丹鼎司医者仁心的云华女士比较好。
医者仁心和虾仁猪心,有二分之一的字是完全一样的呢!
难怪她在这两种状态之间转换得可以如此丝滑。
于是, 嘴上说的所谓“战利品清点”,此时就像是一块遮羞布那样,勉勉强强地保护着这些步离人的自尊心。
但是也保护不了多少了——因为随即统计战损的时候,该丢脸还是要丢脸。
这一次的战绩就像是一个劈头盖脸的巴掌一样扇在了他们脸上,只一下,就能在他们恢复力极好的皮肤上留下一个深刻的、鲜红的、长时间都难以消去的印记。
兽舰总共没了三艘,而运气不很好的是:其中两艘兽舰属于同一个小部族,对于这个部族来说,他们仅有的大型战争武器,也就是四艘兽舰而已。
步离人的社会形态是比较松散的部落联盟集体:不同的部落氏族凑在一起,各个部族的首领中最终抉择出一个最为强大的成为战首,统领整个步离人全部的军队。
虽然呼雷理论上来说是整个步离人的老大,但是有一些时候他说话也不见得有用,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手底下的那些部落往往以血缘为纽带,是一个更为亲近的利益集合体,他们天然更靠近在一起,天然地会报团相处,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其他步离人争斗。
是的,步离人的内斗其实非常厉害。
他们变成现在这样的战争种族,其实很重要的一条原因就在于社会压力,如果不能把社会压力对外释放,那就只能对内释放,说得好像压力这种东西是会凭空消失的一样。
内部压力在最开始的时候,是不一定能够养活那么多人的饥饿、穷困,到后来则是一些社会的阶级问题,本质上都是蛋糕没有扩大,分蛋糕的人却变得越来越多。
将内部压力转嫁到外部,就是去抢别人做好的蛋糕,这样,至少每个人能够分到的蛋糕都不会变少。
而这一次,他们的内部压力就没能转化成为外部压力并且发泄出去,仙舟人就像是一张强儿有力的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了他们的出气孔上,直接把他们的内部压强干到了一个几乎要炸的水平。
蛋糕没能做大,那么这次……难道什么都不分吗?
可他们已经付出了很多,甚至这边还有一个部族没了一半的资产,连带着部落中最为骁勇善战的那些壮士,也有三分之一以上随着那两艘兽舰,一起被咬咬碑送去见了虚无星神。
他们难道不应该被补偿吗?难道就应该忍下这一口气?
那个小部落的首领跪在呼雷的面前,请求呼雷帮助他们,他可是战首啊,所有的步离人都仰赖着他的眼光、他的决策。
这个小部落的首领大概是觉得自己能够获得一些补偿,比如说一颗星球做为牧场,又或者是,至少能够获得一条兽舰。
但是当他抬头、并且从呼雷的嘴角看到向上仰起的一点含笑嘴角,以及从长吻之间,露出来的森寒尖牙。
小部落首领有些愣神,因为,这笑容并不像是个用来宽慰他的笑容,而是……
他上一次见到这样的笑容,是在呼雷战首提着他的弯刀亲自上了战场的时候。
他的心口被插进了一把刀,心脏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但是丰饶的赐福仍然支撑着这具身体的运转,他看到上方的狼首开口,一只巨大的手朝着边上一挥:“既然已经衰弱如此,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狼群中不需要劣等的血脉。”
——这是一场内讧,一场在战首的支持下的血性的内讧,狼和狼分食了另一头狼的身体,用他的鲜血做为食物,勉强填了点儿肚子。
但是狼群仍然没有吃饱,他们仍然期望着更多的食物,而短期内,这些食物不会是仙舟人。
他们的自信心受损严重,仙舟那边的超低死伤率令步离人中的很多数破防——毕竟他们从出生以来接受的就是弱肉强食的规则和道理,这些规则都需要在他们做为最强者存在的时候才能给予他们绝对的、俯视一切以及挑战一切的自信,然而当他们成为了看起来弱的那个阶级之后,一切生命自发的利己性就会大量地动摇他们对于这种世界观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