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境界起什么名字都想好了,不如就叫景元境也是很不错的,他爹娘给他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可不是用来浪费的。
丹枫在这方面还是比不上应星,他对景元的了解不够,做不到看他眨一眨眼就知道他心里又转过了什么千奇百怪的心思。
他将应星也给掩盖起来,朝着目的地快速行去。
现在是十一点一刻。
那些没有睡着的人大概都已经走到街道上晃悠了,而那些睡着的现在也应该睡沉了。
时间刚刚好。
外头的街道上比令夷料想中的要热闹上不少,她有些突然地意识到,轮回的消失——哪怕这些人也不知道明天轮回会不会再次到来,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持有比较悲观的态度,不敢相信好事就这样到来了——对于此地的居民们来说仍然是一件相当重要、相当具有纪念意义、相当值得庆祝的大事。
在这天夜里,一些人宣称,他们应该好好看看这美丽的夜色,他们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这美妙的夜色了?多少次,他们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阳光从窗户外头照耀进来?有人或许已经忘记了月亮是什么样子的,月光又是什么样子的,还有,夜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令夷看到有人手中托着香槟盘,上头都是装了大概半杯的金色的、表面漂浮着一小层绵密气泡的酒水,那些轻盈的、弧形的步伐在街道上灵巧地穿梭,在人群之中分发酒精的快乐加倍效果。
不过他们大多都非常安静,顶多在广场之类的位置有一点小夜曲之类的音乐,也一样轻柔,甚至比起夜莺来更不能打扰到人们的休息。
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此时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人。
从死亡到醒来,他们在被剥夺了夜晚的同时自然而然地被剥夺了最正常的睡眠。
诚然,白天也可以睡觉,而且考虑到轮回的频率,谁还没有试过在白天躺平着再给自己喂点安眠药,准备没那么痛苦走提前走掉?
但睡觉本质就是属于夜晚的嘛。
一整个夜晚的,正常的睡眠,这才是迎接正常的新的一天时该做的事情。
轮回导致的社会异形结构使得这些人彼此之间的关系比轮回开始之前要近了不少,很多先前觉得要记上很久的仇也都比较轻松地放过了——一起死过那么多回了,也没必要那么计较了,对吧?
于是,此时的他们互相体谅着,一起度过这个难得的夜晚。
*
外面的情形与室内无关,此时,一团薄薄的、在光下都不怎么容易被看见的水雾正在阴影之中沿着走廊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这间屋子从外头看起来像是永远都被拉上了窗帘那样与世隔绝,但是从内部看起来,它还是颇为宜居的,至少各种沙发软椅什么的都非常齐备。
那把万用的钥匙在转开门的时候几乎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门相当丝滑地被打开了,捏着润滑油瓶子(当然润滑油也被隐藏在了水雾之中)的应星松了一口气。
进入室内之后,就能听到原本被墙壁和门窗给封锁在了室内的声音,一些杂乱无章的、重复的、恶毒的吟唱声——或许,与其称之为是吟唱声,更合适的称呼应该是叫声。
有点像是青蛙,也有点像是公鸡,总之就是不怎么像是人类,这些声音被强行地捏和在了一起,从一堆互不相容的物体被包装在了同一个袋子里面,强行混合成了一大堆互相渗透的悬浮颗粒。
他们循着声音朝着前头走去,脚步在地毯上留下了少许湿漉漉的感觉,应星将一个正在稍稍发热的机械核心交给了令夷——她用尾巴托着这枚并不怎么烫的核心,勉强将那些稀薄的水汽给蒸发掉了一部分。
声音源于室内的天井。
这一座天井并未与外界彻底连通,为了避免放飞无人机之类的情况对他们的宏伟蓝图有所影响,所以他们在天井上头也盖了一层单向玻璃。
那种怪异的吟唱声正在进入尾声,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只剩下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以及失去了人声的掩盖,变得明显起来的液体被煮沸的翻滚声。
等到丹枫靠近门口的时候,最后那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丹枫看到那个为首的老者举起一条胳膊,说:“在至高神明右眼的见证下,我献出我的左臂,向至高的您献上一份血餐。”
他的左臂被切断,掉入锅中,那口锅被架得很高很高,以至于从丹枫的角度无法看到这口锅内发生了些什么。
他只看到老人的伤口处血流不止,但所有人都开始笑。
“还好有幻胧神使教会我们夜间的献祭仪式。”有人像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似的说,“否则我们现在一定慌死了。”
“是啊,至高的存在没能投下死亡,轮回要是就这样终止了,那我们可怎么办呢。”
“还要等多久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