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三人低着头，沉默不语。
马修的手颤抖着，似乎想从白大褂中掏出点什么，找了半天没找到，这才想起来自己穿着白大褂。 他在座位下面摸索了一番，很快找到了一包软包的，皱巴巴的香烟。 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他又在兜里掏出了一个防风的打火机，看样式有点像zippo。 他用打火机打了好几下，都没能着火。 而那个小护士，双眼通红，低声抽泣着。 看两人的模样，似乎很在意那个小护士，或者说留在那里的那些人。 一时间，车上的气氛十分沉闷。 罗宾现在有点麻。 这是第二次有人因为救他而死。 上一个，是他背包里那封血淋淋的信的主人，他现在还没有拆开看那封信。 不是忘了，而是不敢，他不敢面对那封信的主人，不敢面对那封信。 特别是在敌营的时候，他如果拆开了，很可能会情绪失控。 当兵的那几个月，虽然罗宾的智力和一个孩子差不多，可事情他都记得。 最后那兵哥哥为他挡枪的一幕幕，化作噩梦，这几天在罗宾的脑海中循环播放。 就是因为这个，罗宾才睡不好，才需要安眠的药剂。 现在，因为他的谋划，又有人因为他死了。 上次是被动的，而这次是主动的！ 他没想害死谁。 他本以为会是一个强大的超凡者强行闯入，把他带走，或者把他偷走，毕竟是超凡者的世界。 或者，就像电视剧一样，出现一个燕双鹰那样的特工，亦或是严密的营救行动，无声无息的把他带走。 他没想到，竟然是以命换命的救援！ 他死过一次，很珍惜自己的生命，但他不想用别人的命来换他的命。 “你好，罗宾·隆美尔。”马修抽了两口烟后，镇定了不少。 他向罗宾伸出了手：“自我介绍一下，马修·戴维斯，这次负责营救你的人。”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把我救出来？”罗宾没有握住他的手，死死的盯着地面：“用命换命有意义吗？” 沉默，马修沉默了足足十秒，才开口。 “听着，罗宾。”马修递给了罗宾一根烟：“这是战争，本来就是要死人的！” “我们也没想到，对你的救援会遭遇意外。” 罗宾没有接那根烟，而是继续说：“既然没有绝对的把握，暂时不行动不就好了？你们……” 没等罗宾说完，马修猛然起身，一把拎起罗宾的领子，将他撞在了车厢上。 咚！ 沉闷的响声，配上蒸汽机的轰鸣声，打断了罗宾的话。 “这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计划，如果我们行动慢点，你已经死了！”马修死死的盯着罗宾：“你是战场上的银翼杀手，是敌人的噩梦。你的生命，不该终结在这里。” “我不该死，那救我的人该死吗？” 罗宾双眼通红。 有许多英雄救人之后，不止得不到感谢，有的会因为救人姿势被网爆，有的救人后导致自己丧生换来的只是冷冰冰的‘我又没让他救’。 但，罗宾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 兵哥哥的死成了他的梦魇，他不希望别人因为他而牺牲。 罗宾说到这，不禁有些自责。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在敌营把我救出去没那么容易的，我早该想到会有牺牲的…… 我只是想着怎么活下去，把一切想的太好，都没想过最坏的结果。 说到底，我还是太自私了！ “我们换个说法，你有没有打心底敬佩的人？” “有。” 罗宾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个为了民族复兴前仆后继的英雄。 “明知道没绝对的把握，很可能会死，这种情况下还让你去救他，你愿意去吗？” “愿意！” 如果是去救那些英雄，罗宾一定义不容辞。 从他为了保护女上司一挑七就能看出来，罗宾在这方面绝对没说谎，他是一个性情中人。 “如果把那个人救了出来，结果他因为救他而死的人消沉了，那对得起死去的人吗？” “可是，这个人要是没那么值得救呢？”罗宾喃喃道。 早知道是这种结局，我应该把心思放在珍妮弗的身上…… 起码不会拉这么多人下水！ “值不值得从来不是被救的人来定义的，而是救人的来定义的，我们觉得值得，这就够了！你的枪能在战场上杀死无数的敌人，我们做不到！你的枪能让沃尔西尼城早点脱离希德侯爵那个恶魔的掌控，我们做不到！” “罗宾，我们谁都不想有意外。大公决定启用我们，意味着在他的心里，你比我们所有人都重要。”马修见他愧疚，不禁十分庆幸，这次救出来的确实是一个英雄，而不是一个混账。 救的是这种人，大家就没白死。 不过，这个时候必须要正确的引导这位英雄，不能让他自责。 马修见过太多好苗子，因为自责断送了自己。 “你们怎么知道我是不是故意那么说？我是不是在引大公来救我？”罗宾苦笑了一声：“你们看到的都是我在报道中的样子，我本人什么样你们知道吗？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这么多人死了，都是因为我怕死！” “就算你是故意的，那又怎么样？”马修完全没在意罗宾的说法：“不管你的出发点是什么，下令的是大公，策划营救的是我！” 真正自私的人，不会说自己自私，不会内疚。 “救一个这样的我，有什么意义……” “死了人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马修打断了罗宾：“我们的计划中，本来没有任何人会死，你会被平安的带出去。” “谁都没想到，在那个时间，竟然会出现两个意外的人。” “他们看到你后，第一时间丢了手雷。” “看样子，他们是去杀你的！” “呼，我很庆幸，你当时的选择正确，如果你不相信我们，而是信了那个女人，我们的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到底是谁？ 如果是大公的人，不该想杀他才对。 如果是希德侯爵的人……也不该杀他。 “我知道他们是谁……”罗宾回答了马修心中的疑问：“他们是德洛斯帝国罗兰画室的人，他们杀我，应该是要灭口！我不知道他们会去，我不知道……” “灭口？”马修瞳孔微缩，猛然看向罗宾：“等等，怎么和德洛斯帝国扯上关系了？” 刚才马修一直在淡定的开解着罗宾，哪怕罗宾说他可能是故意引人去救他，马修都没当回事。 直到涉及到其他国家，马修的脸色变了。 那些人看上去很专业，和我们挑了一样的时间，这才撞在了一起。 到头来，他们是德洛斯的人？ 一个画室，弄一堆枪手和超凡者出来？他们想做什么？ “我是德洛斯人，被外派到这边的，我没想到进了一家做人体实验的公司。他们用我做催眠实验，我的脑子当时都坏掉了。” “然后，我莫名其妙的被大公的人给救了，我迷迷糊糊的，话都说不明白，也不知道怎么就当了兵。” “我是在这里中枪之后，脑子才恢复清醒的。” 罗宾指了指自己腹部的伤口，那里又开始渗血了：“我最后的印象是我倒在了战场上，援兵和医疗兵都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俘虏了。” 马修的脑瓜子嗡嗡的，事情的展开有点超乎他的想象。 本以为任务是救一个战争英雄，没想到牵扯到了德洛斯帝国的事情。 “听着，罗宾，不管你是哪国人，现在你是大公的兵，大公派人来救你之前，一定已经知道了真相！”马修劝解道：“你要知道，你真正该仇恨的是谁！” “不是那些人，你的脑子不会出问题。” “不是那些人搅局，我们的人不会死。” “我的人不是你害死的，是他们害死的！” “与其在这自责，你不如想想该怎么替那些为你死去的人报仇！” 听到这，罗宾猛然惊醒。 是啊，错的不是我，不是马修，是罗兰画室的那些人！ 罗兰画室是吧？ 我当初是当背景板看的，本能的忽略了这些人会要我的命。 杀了弗雷斯特一次，还想连我一起干掉？ 只要我活着出去，一定找你们算帐！ 就在这个时候，城中各处，响起了蒸汽的鸣笛声。 是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