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这般,慕汐面上还是好脾气,她温声道:“将军大人,您伤的是腰,不是手残了。”
裴行之不以为然:“本王伤的虽是腰,然一脉通全身。这里动,那儿也会痛。你方才不正说了,本王有什么吩咐,只管与你说便可。”
慕汐被他这话怼得呛着一口气在喉咙里,不由得白了眼下,耐着性子把他从榻上扶起后,方杯子放到他唇边。
裴行之悠悠喝完,掩了笑意,正色道:“本王饿了,可有什么吃的没有?”
生怕又要喂,慕汐下意识脱口:“没有。”
裴行之微惑:“当真没有?本王可闻到鸡丝粥的味儿了?”
慕汐一顿,动了动鼻子左顾右盼,半秒后呵呵笑道:“有么?我为何没闻到?”
裴行之毫不在意地笑了声:“可别怪本王没提醒你,本王好得愈快,你的这桩冤案便翻得愈快。”
他一言便戳中了慕汐心窝,想起在西市时他宣读的那封圣旨,慕汐立时朝他正色道:“你如何能确定我必然是被冤枉的?”
裴行之道:“你若要害人,何必从医?况且,相由心生,慕姑娘瞧着便知是个良善之人。”
他面色淡淡,似在讨论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评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见慕汐没说话,裴行之抬眸瞧她:“怎么不回了?”
慕汐掩了将湿的眼眸,摇摇头,起身道:“缕月温了鸡丝粥才离开的,我去盛。日后大人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与我说。”
直至人消失在门槛外,裴行之方将目光收回。
有时候,他也搞不清自己待她到底是何心思。
初见时,他是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女子会在常年遭受打压下还能生出逆反之心?
若论这一点,她和他的外甥郦璟笙倒是极像。然阿笙是出身皇家,先皇皇子众多,他又非最受宠的那一个,若要谋得帝位,隐忍克制乃是他必修的一门学。她呢,不过一普通的平民姑娘,连郦京那些他从未瞧得上眼的世家小姐都比不得。
复相见,她身穿凤冠霞帔跪在轿辇前,虽是跌跌撞撞地冲过来,可跪下的刹那,那风资玉骨惹得他心头微荡。
明明是玉软花柔的身影却处处透出野草般的坚韧。世人的脊梁不是为权,便是为名、为财而折,然她却挺着脊梁要做郦朝开国百年来第一位从医的女子。
既是首位,那她面对的艰险可想而知。
先时他闻得此事,只觉得好笑,却未曾想,她当真冲破了重重阻碍,将声名传到了郦京。
他待她,由好奇转为了称誉。
若说现下他究竟是何心思,或许只是赞赏中带了此微倾慕。
然连番试探,她皆不为所动。
既是如此,他何必强人所难?
片刻,慕汐端来鸡丝粥,她原想再喂,不想裴行之一伸手便将碗拿了过去。
见她怔怔,男人扬唇笑了下,解释:“方才是本王无聊了些,才逗逗你,慕大夫有容人雅量,便别同一病人计较了。”
话已说开,慕汐原也没有了方才那般尴尬,瞧他说得大大方方,她自然也没有再计较之理。
裴行之用完,她神色自然询问:“缕月还留了三只鸡、两只鸭和五个鸽子,且厨房里的汤料也都齐全。你受了刀伤,身子比素日难免虚弱些,莫若晚饭我炖碗鸽子汤给你补补。”
裴行之闻言,微顿。
往日他不管到哪,衣食住行皆有人安排得妥妥当当,这样的家常小事,可从未有人当正经事般问过他。
裴行之握拳轻咳了下,道:“你做什么,本王便吃什么。”
一语歇,慕汐正欲端碗出去,裴行之思及一事,又忙道:“对了,你会宰鸽子么?”
他神色间满是三分疑犹,慕汐不由得笑道:“当然。你且放心,便是外头的那几只肥鸡肥鸭,我手起刀落,亦断没活的。”
这些生活技能,全是前世带来的。
她不爱吃那些油腻腻的外卖,因而在外工作租房时,天天皆是做了饭带到公司。
凡事做得多,自然也就熟能生巧了。
鸽子汤炖完,晚饭时间也早过了大半,慕汐勺了碗进来递给裴行之,笑道:“抱歉,久候了。那火我生了许久。”
裴行之接过,不解:“你连鸡鸭都会宰,怎火倒不会生了?”
慕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他。
她在袁家时,极少进厨房。前世做饭又不需要生火?煤气灶一开便好了。
“我认灶,”思量片刻,慕汐随意扯了个理由,“这儿的火炉我用不惯。”
“......本王素来只听过认床的,没听过认灶的,”裴行之顿了下,“这般瞧来,是本王寡见少闻了。”
慕汐尴尬地笑了两声,见他把汤喝完,方取来纱布,上前让他坐好:“现下天儿还有些热,你伤口上的纱布隔两个时辰便得一换,待裹了两三日,方可摘掉。”
裴行之淡淡地“嗯”了声,任由她将自己的上衣掀起。
可纵然他强压着内心泛起的波澜,当那温热的指尖触及到皮肤的刹那,裴行之还是控制不住般身体轻轻地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