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恨么?让你恨不能借阿笙的手杀了我。”
纵然在饭桌上听到她那样的话,他仍是抱着些许期待,期待她不杀他是因为她亦对他动了心,她下不了手。
然事实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
她保留一手,竟是因为她要借他亲外甥的手除掉他。纵使慕汐不曾提要怎样帮助郦璟笙除掉他,裴行之也猜出她大致的方向。
无非就是要他身败名裂,成为人人痛打的过街老鼠后,阿笙再下令将他斩杀。
见她未说话,裴行之极力压着涌上心头的怒意,冷冷地戳穿她:“自古以来,帝王心,便最难测。你选的这一招,可谓险之又险。然一旦成功,我裴行之将死无葬身之地,只可惜,你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漏掉了一步。”
他这话音方落,慕汐方掀起眼皮瞧他,尽是寒霜的眸里带了一丝疑惑。
四目相对间,瞧见她眼底的冰凉,裴行之的心恍若碎成了两半。
他原以为他们之间还能有修复关系的可能性。如今,她的神色已然说明了一切。
男人的面色陡然沉了下来,他下意识紧握双拳,那暴起的青筋透出他极力隐忍的滔天怒意,“我和阿笙间的甥舅情分,并非你所想的那般脆弱。”
慕汐冷冷地看着他,笑得寒凉:“这一招不管用,那我便亲手杀了你。”
“舅舅小心。”
一道深恶痛绝的声音和惊呼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那未曾握全的刀锋折射出裴行之那张宛似被撕裂般的神情,鲜血在一刹间便染红了凌厉的短刀,血滴顺着掌沿缓缓流下,落到地上霎时便蔓延了一片。
男人的眼神犹似鹰隼,裹挟着深潭般的寒意,里头除了十分的难过外,竟没有丝毫斥责她的意思。
慕汐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那刀锋,鲜红的血格外刺眼,她下意识地缓缓松开手。
“咣当!”
短刀应声落地。
裴行之却好似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紧盯着她,“阿汐,你当真想杀了我。”
慕汐面色灰败,闻言扬唇冷笑:“是,我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
“那你现在重新拿起刀,杀了我,我绝不还手,”男人声音嘶哑,言及此,加了句,“阿笙也不会阻拦你。”
郦璟笙抬眼望向裴行,霎时变了脸,欲上前一步厉喝:“舅舅。”
裴行之伸手拦住他,眼却半分不离慕汐,“她要杀我,你不准拦。”
见她迟迟未动,男人拔高了声音,面容好似扭曲了般朝她怒喝:“动手啊!你还愣着做什么。”
泪水在一刹间涌上眼眶,慕汐冷眼看向裴行之,又望了眼掉落在地、沾了鲜血的短刀,她想弯腰捡起,然后狠狠地往那男人的心脏刺过去,可身子却仿佛被压上千斤巨石,论是如何亦动不了。
瞧出了她眼底的夷犹,裴行之忽地漾起唇角,恍若从地狱爬上的恶魔,癫狂又疯魔地笑道:“你不舍得,不舍得杀了我。你明明......明明对我动了心。”
他这话音方落,慕汐骤然变脸,脱口厉喝:“我没有,你别痴心妄想了,我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裴行之嗤笑道:“没有便没有,你的反应为何这般大?”
郦璟笙闻她所言,终是忍不住朝她冷声道:“你可知,若非你是舅舅的心上人,你说那话的一瞬间,朕立刻便会下令将你绞杀。慕姑娘,并非人人都渴望登上帝位,并非人人都渴望那无上的权利,舅舅许是未曾与你提过,当年朕原有意将皇位禅与舅舅。”
他一字一句传入耳中,如轰天响雷,震得慕汐耳膜生疼。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裴行之,忽觉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此人。
裴行之对她的神色似丝毫不见,只冷眼看着她,扯下袖口的布,利落地包住自己左手掌心的伤口,一步步地朝她靠近,面色变得阴沉冷酷:“你既不敢杀我,你我也再无修复关系的可能,那我也不必再压抑着自己了。”
他这话一出口,危险的气息陡然在四周弥漫开来,慕汐脑海里似有警铃蓦地敲响,她神色微变,下意识转身,拔腿就跑。
不想裴行之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举,下一瞬,他便已闪到她身前,猛地朝她后颈上一抬手。
昏厥过去的前一秒,裴行之那张满布寒意的脸映入眼眸,看得她心下微颤。
明明已是深夜,天色却仍是愈发昏沉。
郦璟笙看着自家舅舅抱起那狼心狗肺的女人正要回去,那满头银发格外令人心疼,他终是忍不住开口,“舅舅,天下何处无芳草?论容颜,她只称得上是一种小家碧玉之美;论性情,她太犟,您强扭,不仅伤人,更伤己。莫不如放她......”
“绝无可能。”
郦璟笙话未道完,裴行之便冷冷地否决了他,“伤人也好,伤己也罢。这一生,我纵是与她不死不休,我也绝不会放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