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怒火骤然蹿遍身体的各个角落,男人搭在青纱帐幔外的手青筋暴起,然他仍是极力地压制着,理智告诉他:他愈是强迫她,她反抗得只会愈激烈。
裴行之垂下眼睑,深深地缓了缓后,方淡声道:“阿汐,我除了曾逼你留在我身边外,我可曾有真正伤过你在乎的人?我哪回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言及此,他低下眉,素来清润的嗓音带了一丝哽咽:“我裴行之从未求过人,连想令你留在身边,也从未用‘求’之一字,可阿汐,我现在求你,求你留下我们的孩子。只要愿意,此生我再不逼你。”
这个大权在握、曾经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现下在说每一个字时,都好似饱含着他无尽的深情和妥协。旁人瞧了,必定十分动容。
然慕汐的心太硬。
闻得裴行之此言,她并没有丝毫感动,反而连连冷笑,直言道:“别把自己说得这般情深义重,你之所以没有真正对我所在乎的人动手,那是我向你妥协了,是毫无例外的每一回妥协。”
裴行之登时变了脸,寒着面色扬声道:“妥协?倘或我真的是那种荒淫无道、嗜杀成性之人,你纵是妥协,我也绝不会轻饶了那些人。那些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伪君子你不是没见过,江言州便是例子。”
慕汐被他怼得一时无言,缄默片刻,她仍是极其倔强地道:“总之,不论你如何说,这个孩子我是不会留下来的。”
瞧她这副神情,好似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原涌上心头的怒火恍若破了闸的洪水般滚滚袭来。
他缓缓站起身,面如死灰、眸色阴鸷地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慕汐啊慕汐,你可真够狠心的。既是如此,那本王也没必要手下留情了,本王告诉你,倘或你敢杀了本王的孩儿,本王便要景嘉珩和那个叫芰荷的姑娘给他陪葬。”
慕汐顿时惊坐起,不可置信地厉喝:“你敢?”
“本王有何不敢?”裴行之怒喝,“你能狠心到杀了自己的孩儿,本王就敢杀了他们给本王的孩儿陪葬。”
两人的神色俱是怒极。
慕汐冷眼瞧着裴行之的眼神,只觉一股浓浓的寒意悄然爬上心头。
理智告诉她:他真的做得到。
在和他之间的较量中,她从来不曾赢过。因为她从来都比不上他心狠。
对峙半晌,慕汐冷着脸收回目光,再不愿瞧他,把软枕放下,躺下来背对着裴行之,仿佛失了所有的力气般闭着眸,任泪水淌湿软枕,“我答应你,留下这个孩子。你不许......伤害他们。”
闻得她的回答,裴行之那颗悬在心头的大刀才缓缓落下。
然他仍不敢掉以轻心。
慕汐的性子太倔,倔到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她表面答应,暗地里却偷偷将孩子流掉。
应裴行之所求,慕汐没能再去医馆应卯,只留在府里安心养胎。
发现慕汐有孕的时候,胎儿已有了一个月大。
还剩九个月,孩儿才能落地。没到那个时候,裴行之连睡觉都不敢睡得太沉。
他放下所有事务,半步亦不敢踏出府,半步亦不敢让她离了自己的视线,一连每日的沐浴,也是他强硬为她擦洗的。
只是裴行之盯得太紧,盯得慕汐好似喘不过气儿来,大夫每每过来看诊,皆同他道:“娘娘若常日郁郁寡欢,对保养胎儿和自身都很是不利,孕妇的心情极为重要,殿下须得想个法子让娘娘愉悦起来,否则这腹中的胎儿断断难以等到落地的那一日。”
裴行之闻言,霎时紧蹙眉头,当即命全府上上下下的人献点子,谁献的点子能博得王妃一笑,便赏半年月银加十匹绸缎。
有这样儿的好事???
众人闻声,不由得欢呼雀跃,纷纷积极上献。从说书、唱跳、比武、蹴鞠、马戏团、扮鬼脸、扮小丑......各种奇招层出不穷,奈何那王妃娘娘不是看得瞌睡,便是无聊得打起哈欠,真真是坚能持看下去两刻钟也无。
裴行之无法,只得扩大范围,在淮州城里贴了张告示,向百姓征集点子,道谁贡献的点子能博得王妃一笑,便赏黄金百两,外加绸缎百匹。
如此的丰厚的奖赏,不仅引来淮州城百姓,连远在郦京的郦璟笙都知晓了,为令慕汐欢喜,他特意将藩属国献上的莲鹤珊瑚命人送至淮州。
慕汐见了,且得知裴行之为讨她欢喜竟这般奢靡,便不由得叹了口气,朝他道:“我既答应你留下这孩子,便不会食言。你若当真想让我心情好些,好歹别盯得我这样紧,我也想要有点私人空间,你这样做,我怎么样都不可能会开心。”
裴行之有些不敢信她,“当真?”
慕汐冷冷地直言:“这孩子若有三长两短,你会放过景嘉珩和芰荷么?”
男人斩钉截铁地道:“绝不会。”
“所以我比你更希望他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