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宽敞幽静的雅阁,沈夜雪观望着房中各处,淡雅坐于案几边。
堂倌谄谀上前,对这出手阔绰的女子恭维般问道:“姑娘要点些什么?”
“一壶清茶便可。”她答得干净利落,眸光再度落于房内摆设。
听罢俯身趋奉而退,约摸着一刻钟后,堂倌端茶步入,却见房门仍旧大敞,姑娘闲适地坐着,与适才未有丝毫有别。
壶盏被轻放在案,那堂倌心有困惑,好奇作问:“姑娘是在等人?”
她莞尔一笑,往两只杯盏中倒满了清茶,婉声吩咐着。
“是,若见到一位蒙着眼的红衣公子,便将他请上来。”
待这堂倌应声退下,沈夜雪不慌不忙地取出一药瓶,朝杯中倒落些许药粉,再举止泰然地将茶盏移至空位旁。
未过半炷香,便有步履声传来。
这步调她听得熟悉,来者正是她要等的人。
“引我来此,所为何事?”
一抹残阳飞花似的身影清冷走来,于她面前晏然站定,似乎不明她此举何意。
“离公子请坐。”她从容娇笑,思忖晌许,眉间染上一丝欣喜。
“昨晚我思量了一夜,你若能将我赎身,我可跟了你,从此不再踏入烟柳风尘。”
却又掺杂了微许愁苦,沈夜雪缓声一叹:“不过赎我的身,价钱不菲,公子怕是承担不起。”
昨日分明将她惹恼,一夕过后,她竟是愿与他走……
这名花魁娇姝在使何等手段,他已不想再去猜忌。
她愿择他而走,有这一念,他便欢喜至深。
第24章 我不想杀你。
这疯子还当真愿为她赎身……
听他此番问语,仿佛不论多高的价,他皆会毫不迟疑地行上此事。
她顿时得意万般,眸中笑意更甚:“如此执着的人,我还是头一次遇上。”
像是念及了何事,离声从袍袖内玲珑剔透的珠钗,轻置她眼前。
“你方才看中的珠钗。见你喜欢,我便买下了。”
案几上放落的珠钗极是好看,于斜照的日晖下泛着隐隐微光,沈夜雪不由一怔。
这是她随手在摊铺上选的首饰,为的仅是得到他的行踪下落。
“不喜欢?”
听她半晌没了动静,他微蹙清眉,忽问。
她回神柔笑,温和地将此珠钗收于袖中:“女子都爱金银玉饰,我又怎会不喜。”
茶盏被轻巧举起,盏内清茶为此晃动,离声凝滞了许久,忽地勾唇低笑,宛若已明彻一切计谋,又如一切都不曾知晓。
“阿雪曾有过一问,问我是否曾与你见过。”他倏然启唇,敛回容色中的笑意,唯留轻许自嘲回荡于唇畔。
“我当时道了谎。”
思绪似被拉了远,像是扯出了些极度痛苦的回忆,他讽意未止,淡然再道:“我有时想让阿雪想起,有时又不想……”
“毕竟那时的我有些狼狈,有些……不堪回首。”
“阿雪这一称呼,我早已唤过无数遍。冒犯了沈姑娘,还望姑娘宽恕……”
她头一回见他如此诚恳而言,心头一阵微颤,却因他蒙了眼,瞧不见眸底荡漾的浅波与轻澜。
果真曾与他见过,之前总觉着此人性子孤僻乖戾,然而偏是对她情有独钟,她便觉定有道不明的因果藏于昔时旧事里。
可她实在想不起,究竟是在何处见过,究竟……与他有着怎般纠葛渊源。
只怪她杀的人太多,无法记起与多少人结了仇怨,又让多少人埋下了入骨愤恨。
但这般倾慕的,倒是第一个。
正于她沉思之际,案几前的清影已顺势一饮而尽。
她霎时震颤,盯着空盏慌了神。
明知茶中有毒,他竟还决意饮下……
离声缓缓轻笑,前思后想,似是晏然赴死:“我这一命本就是你给的,终于可以还你了……”
“你……”
她怔愣地听着他一言一语,心中漾开层层潋滟。
杀他一事本就并非她所愿,她仅是从令行之,现下她更是抗拒了些。
方才所下的是花月散,此毒唯公子有解。
可公子又如何会施舍解药,去救一个令其怒火中烧之人……
唇角缓慢滴落血渍,滴至地上染开片片殷红,他薄唇噙着笑,面色仍旧风轻云淡。
“我应过你的,可以让你杀我一次,我不食言。”
“你为何不再多问问我?”沈夜雪怔然望着房内之景,颇为触目惊心,声色也跟着发了颤,“为何不问我,何故取你性命……”
“不问了,问多了心烦。”
鲜血越发不可遏,染得红衣更加艳冷寂寥,他却似视死如归,神情极为平淡,如同早已看淡了生死。
莫名不甘此疯子就这样死去,她行于身侧,发着狠地摇着他的双肩,低喃而问:“你倒是说清楚,我们何时见过……”
“我又何时救过你……”
她不愿见他就这般陨落,不愿见他从此消逝,先前对他的惧怕与记恨好似已然散去。
而今留下的,仅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