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绥不在乎地摊手,几缕黑气在指尖若有似无地萦绕:“你在深渊苦战千年,可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称手的工具。”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满是落叶的泥地响起,数条细蛇从四面八方游来支起半身,猩红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最中心的龙君。
就算龙族素来对血缘之情淡漠,在龙主的手把手教导下成长修行,说没有一丝亲情挂念那肯定是假的,不然也不会心甘情愿地镇守深渊。
似乎是被那道饱含戏谑的声音说中心底痛处,敖煜抬眸看向面前之人。
目光一触及到那人脸上的黑鳞,心口已经复原的旧伤仿佛在隐隐抽痛,提醒着往日的遭遇。
来自深渊的恶灵之气铺散至敖煜脚边,长剑微震,寒光一闪,凌厉的剑气向烛绥袭去。
烛绥仿佛早有预料,瞬间化为黑雾,又在敖煜另一侧重新凝聚起身体。
血柱从剑身上滴落,暗红的血一滴一滴砸在泥地,逼近的蛇群忙不迭地退开。
“你现在好像恢复得比以前更强了,是……你那位伴侣的功劳?”
烛绥微微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愠怒的龙君,抬手抚过胸口处血肉模糊的裂痕。
他回忆般地说道:“他真好看,身上的灵力又香得很,对每个神兽都这么温柔,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
话音刚落,耳边响起一阵龙吟,随之而来的是脖颈间的剧痛。
敖煜伸手扼住他喉咙,冰冷的手指开始发力收紧:“你想做什么?”
“哎呀,你这么在乎那个小山灵啊?”
烛绥仿佛发现了什么趣事,咧开嘴笑了起来。
尽管脖颈被人捏在手中,也显得相当放松,甚至还有心情追问:“不过你有确定他真的喜欢你吗?”
敖煜冷嗤一声,心口却被他的声音勾得胀痛起来,烛绥身上的黑气顺着扼住他的手臂向自己游走,像是窥探的毒蛇在等待致命一击。
“敖煜,你分得清爱和怜悯吗?”
烛绥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充满求知欲的孩童,咧开的嘴角里隐约可见那两颗尖利的毒牙。
敖煜眉间压低,紧紧地盯着他宛如深海漩涡的妖异双眼。
“你这样的人,不过是被丢弃的刀刃,怎么会有人真的爱你?如果真的值得,那你的父亲和守护的四海也不会抛弃你了呀!”烛绥眯着眼笑起来,“对吧?”
“轮不到你来说。”
敖煜淡金的双眸不知何时变成了竖瞳,在寂静阴沉的山林中亮得可怕。
手指下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看着烛绥已经说不出话来的濒死模样,一丝杀戮的快意从心底涌现。
烛绥却笑了起来,涨红的脸让半张覆满蛇鳞的脸更加扭曲。
这时,不远处传来青年的呼喊声:“敖煜——”
敖煜猛得愣神,手下的烛绥趁机化为黑雾随着蛇群消散。
临走前,他的声音缥缈得像是从深渊传来的嘲讽:“敖煜,你真的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
心口锁紧,敖煜徒然蹙眉,定在原地。
云昭过来时,就见敖煜一人站在雨中,雪白的发丝被雨水淋成一缕一缕,就连长睫也挂上了一层水汽,看起来好不可怜。
云昭撑伞凑过去,把手抬高些给他遮雨,心疼地掏出帕子给他擦拭,手法一如既往地麻利。
“白泽说你来山脚处理从深渊的妖物,怎么搞得这样狼狈,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云昭胡乱地扒拉着小龙,一脸焦急。
敖煜被他着急的模样逗笑,接过他手中的伞,牵着他往回走:“我无事。”
云昭松了口气:“那就好。”
路上,云昭问了几句深渊妖物的事,敖煜却摇头安抚道:“都解决了,那些渡鸦不会再来。”
“这样啊……”云昭闻言点点头,神色还有些小小的失落,他和落雪都觉得那种鸟味道还不错呢。
似乎是知道青年在可惜什么,敖煜的眼神透着一丝笑意。
水珠顺着伞面滚落,隔出一层雨帘。
他们行至山门口时,云昭停下脚步,抬眼看向敖煜:“你在想什么?”
从刚才遇见,他就觉得今天的敖煜有些过于安静。
烛绥是深渊的大妖,当时重伤也拜他所赐,不过他也没能全身而退,半截尾巴都被敖煜斩断。
如今竟然能让化身离开深渊跑来挑衅自己,也不知道是吞了多少恶灵,恢复得这样快。
若是他想要对云昭出手……
敖煜隐隐感到一丝不安,握住青年的手紧了些。
“如果我想要再去深渊,解决些妖物……”他抿着嘴,还是打算开口想要同伴侣说一声。
到那时,就把云昭送去北陆赤华峰让白玉和司无尘照料,他们虽非灵虚仙族,但实力强劲,能护他周全,况且北陆离深渊最为遥远,若有意外,也有应对时间。
然而,还未等敖煜把心中所想说完,就被云昭打断。
“是要征讨吗?可以啊,不过你不能自己去,我们去找衔月夫人他们商议,连同其余仙宗一起讨伐才行。”云昭严肃道,“守护灵虚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虽然不知道敖煜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云昭还是选择尊重,毕竟他家小龙就是人美心善。
敖煜眼中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没有这么伟大,只是想去解决些隐患。”
云昭猜测道:“是想找当初重伤你的妖物吗?”
敖煜想了想,还是老实点头,他没有办法对着青年撒谎。
原来是想单挑啊……
云昭毫不犹豫道:“那我就去你常休息的那座岛等你,你若是受伤我还能第一时间帮你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