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道打开门，乔致庸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外，连外衫都没穿。
“什么时候的事儿？”向道问道。
“昨天下午。有个储户上门取款，伙计查了存款记录账薄，却发现那钱已经被取走了。后来又陆续来了三个储户，都是存款单还在，但钱被取走了。现在那些储户正闹呢！”
向道眉毛拧了起来，说道：“也就是说，存款单防伪措施被人破解了？”
“唉！”乔致庸叹了口气，道：“可我看人家钱庄票号的防伪法子也就那些，我还设了密数，那些人是怎么仿制的呢？”
向道摇了摇头，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那些存款单有风险，必须尽快更新防伪标记。”
“可换新的，万一再被破解了怎么办？”
向道沉默片刻，说道：“我有办法。”
两人低声商议片刻，各自回去准备。
夜半时分，月光皎洁。
五辆马车从乔家堡急急的驶出来，往东北方向去，在向家大院北门停下。
向道已等候多时，马车刚停稳，他立刻招呼少年们把一个个木箱搬上车厢。
东西装完，向道登上乔致庸的马车，车尾挂上灯笼，就出发往太原方向去了。
车队急行了半夜，第二天半晌午时，向道看到了地平线上太原城的轮廓。
进了城，他们直奔百业银行。
离着还有四五十米，向道就看到银行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这些人手里拿着存款单，有的踮着脚往里瞧，有的扒着旁人的衣服往里挤，还有的高声喊着要报官一类的话。
车队离着人群十多米外停下，向道跟乔致庸跳下车，快步上前。
向道拦住了要往里闯的乔致庸，没急着做事，却先问了一个路人甲，打听怎么回事。
一问才知道，起因是百业银行停止营业，很快就有传言说银行是被人骗走了大量存款，要倒闭了。
于是在百业银行有存款的储户纷纷拿着存单来取钱，结果自然是取不到的，愤怒的储户就把银行围了，要讨个说法。
而领头闹的，正是那四个被人冒领了存款的储户，此刻他们就坐在店里，正代表储户在跟银行掌柜的交涉……
向道踮着脚，隔着一片脑袋，看到了店里的情况。那四个人分坐四个方向，把掌柜的围在中间喷，气势汹汹，大有一言不合就拆店的架势。
看清楚了局面，向道目光示意乔致庸退后，接着他张口就喊：
“乔东家来了！”
突然的一声吼，喊懵了众人，围着店的储户们纷纷扭头，看向声音来源。
向道侧身让开视野，往乔致庸一指，道：“这位是乔家堡乔致庸东家，听说银行出了乱子，立刻星夜兼程赶来了。
我听说有人说百业银行要倒闭，我在这里声明，这都是恶意造谣，绝对没有这回事。
乔家向来把名声看得比命都重要，怎么会干这种事？再说了，百业银行现在总的存款不过几万两，对乔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怎么可能为了这点钱就倒闭了？大家都误会了！”
众人一片沉寂，目光里带着些茫然。
这时，店里正交涉的那四个储户闻声跑了出来，为首的一个络腮胡汉子张口就喊：“不是倒闭，那为什么不给我们取钱？”
这人面容倨傲，气质轻佻，穿的是价值不菲的绸料衣服，却不怎么合身，像是借来的。
向道打量他片刻，拱了拱手：“阁下哪里人，怎么称呼？”
“你管我哪里人，怎么称呼呢？我在这存了钱，现在取不出来了，你得给个说法吧？”
“你想怎么办？”
“赔钱！我存了三百两，你们得赔我三千两，不然老子就报官去。关了你们这鸟店！”
另外三人也站出来，嚷嚷道：“说的对，赔钱！十倍的赔，不然报官去。”
向道轻笑一声，又问道：“你们三位又是哪里人？怎么称呼？”
“外地人！怎么着，你还想事后寻仇？”
向道摇摇头，道：“你们说你们的存款单是真的，那能让我看看吗？”
“你算哪个？凭什么让你看？”
“我是乔家的亲戚，百业银行我也参了股，当然能看。”
“亲戚？那好，就让你看看。”
四人分开人群，走到跟前，手指夹着存款单递过来。
向道接到手中，每张都仔细看了一番，接着却轻哼一声，举起那四张存款单道：“这几张都是假的！”
“假的？不可能，我亲自存的银子，这单子就是你们店里出的。你，捏娘的耍赖？”
向道直视对方，紧逼两步，指着存款单说道：“每张存款单都是有暗中标记的，这标记连店员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因为这标记就是我设计的。我看了这几张，都没有我的标记，绝对是假的。”
“你胡说！你做的什么标记？”
向道撇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跟你们说了，那有人照着仿冒怎么办？其他人的存款单岂不是都不安全了？”
“你，你耍赖，我明明亲自办的存款！”
“闭嘴！”
向道大喝一声，指着他道：“你们几个就是骗子！你们自称外地人，为何会跑到太原来存钱？我刚才看了你们存单上填的信息，留的地址竟然是驿站，名字想必也是假的吧？说，你们这么做，意欲何为？”
“你，你们又没说必须留真实地址，难道外地人就不能存钱了吗？凭什么说我们是骗子？”
向道摆摆手，道：“我懒得跟骗子说话。”
他又看向那些迷茫的储户们，道：“你们也都看到了，这几人都是骗子，故意讹钱的。现在误会解除了，你们谁想取钱，可以取了。不瞒你们，我跟乔东家这次带了五万两银子，足够所有人取钱了。”
说着，他朝乔致庸示意，乔致庸立刻让伙计从马车上卸下几个银箱，然后挨个打开。
满箱的银锭，晃得人眼花。
大街上炫银子，这场面实在太有冲击力了些，人群有些躁动。
“谁要取钱，先去店里登记，但说好了，原本存定期的，现在取就只能按活期的利息给了。”向道喊道。
听完向道的话，又看到那么多银子，大部分人其实都相信了。当然，不放心要取钱的绝对有，但只是少数。
眼看众人都相信了向道的话，那个络腮胡汉子急了，脸色狰狞喊道：“捏娘的，我最后问一句，你赔不赔钱？”
向道立刻退后几步，朝几个乔家的随从喊道：“愣着干嘛，把他们拿下，见官去！”
闻听这话，这次跟来的乔家随从立刻上前，跟那四人扭打起来，仗着人多，终于还是拿下了。
向道又朝那些储户喊道：“不打算取钱的，也别急着走！为防有人仿冒，我们要免费为大家在存款单上增加防伪标记，大家稍等一会。”
……
一直忙活到下午，增加新防伪标记的工作才算结束了。
奔波一夜又忙了半天，身心俱疲的向道跟乔致庸这才有空吃了午饭。
“你什么时候在存款单上加暗标的？我都不知道。”乔致庸突然问道。
向道咽下一口饭，又喝了口茶，道：“我没加啊。”
乔致庸瞪大了眼睛，道：“你没加？那，那几张存款单？”
“八成是真的！”
“啊？这……”
向道抬手示意他安静，道：“你先别急。存款单是真的，但假的那几张绝对也是他们做的，不然不可能复制的那么准确，他们就是故意讹钱。我也不过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那，那万一他们不是骗子呢？”
向道摇了摇头：“不可能。他们绝对是骗子。”
“我说万一……”
“没有万一，他们就是。”
“……”
向道吃完了，放下筷子接着道：“我看这事儿还没完，那几个人背后绝对有人指使，不会就这么轻易了结的。咱们先别回祁县，继续看看情况。”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