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前门西大街九十七号,《京城文艺》编辑部办公室,王多鱼换上一身新衣服,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周雁如面前。
后者给他安排了一张办公桌,说明了一下改稿要求,就没有搭理他了。 一个上午的时间,王多鱼就待在办公室里改稿,但他是真的在磨洋工,并没有很快改完。 两万字的短篇小说,对他来说只需要两天就能够写出来了,更改一下结局就更加简单了,实际上都不需要来京城,他在家里就能够直接改好了。 因为他本来就设计了两个结局,只不过另外一版他没有拿出去投稿而已。 中午的时候,他就去外面国营饭店随便对付了一口,然后在附近溜达一圈,到点才回去办公室上班。 这个时代磨洋工是正常现象,何况是用笔进行创作,根本也写不了多少。 很多人两个小时都未必能够写得出来一千字,两万字可能需要一周甚至是更长时间,然而王多鱼一个小时已经能够写一千两百字了。 当然他还可以更快一些,但如果要是更快一些的话,只怕手要抽筋了。 临近傍晚,一天结束了,周雁如并没有过来询问他有没有改完,而王多鱼本来想去汇报一下改文进度,结果老太太比他还准时下班。 得,那就明天再说。 下班之后,王多鱼并没有马上回大方胡同,而是去外面溜达了,在外面吃过晚饭之后,他又在西单看到了桂香村食品店,可惜他手里头没有票,要不然,高低肯定会买一点回去。 大方胡同三号院,他回来的时候,钱大妈居然在抄手游廊那边等着,看到他出现便上前打招呼,询问他有没有吃饭。 得知他已经吃过了,钱大妈还满脸遗憾,“我家还给你留了饭菜呢,我说王大作家,你咋这么客气呢?” 王多鱼只好露出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对方也不觉得尴尬,回去她家端来留着的饭菜,跟在他身后就进了他房间,一边放下碗筷,一边笑眯眯地唠家常。 这个大妈可真是够热情的,但王多鱼内心很警惕,对方投来的糖衣炮弹他已经不想要了,昨天是没办法,今天他可学乖了。 所以他让对方把饭菜拿回去,他还饱着呢,如果她真的要留在这里,他等下就会倒掉。 “你这么大的高个儿肯定要多吃点啊,不是你真倒啊?你这孩子真是的,浪费粮食是可耻的你不知道么?亏你还是作家呢...” 见王多鱼作势就要把饭菜给倒掉,钱大妈顿时心疼坏了,连忙上前来制止他的行动,抢走了那碗米饭,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青年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叠稿纸。 看到这一幕,王多鱼瞬间回过味来了,暗道这下钱大妈的庐山真面目应该要露出来了吧? “大作家,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他叫韩崇谦,你叫他小韩就可以了...” 王多鱼:“........” 对方的样子看起来少说也有三十多岁吧?就算没有,那也是二十五岁以上的年龄了,反正绝对比他大不少,可钱大妈居然说让他喊她儿子小韩? 不过这位叫韩崇谦的青年也是木讷呆板,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社恐,他母亲让他喊王多鱼叫王老师,结果他是憋红了脸,愣是嘴巴都张不开,气得钱大妈连连拍打了他肩膀两下。 然后韩崇谦直接放下稿纸,一声不吭转身就出去了,让王多鱼直接变成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包。 钱大妈冲着自己儿子的背影骂了一句,然后扭头看向王多鱼讪讪说道: “不好意思啊,大作家,我儿子他就是内向不喜欢说话,请你不要见怪...是这样的,他也很喜欢写作,这是他写的最好的文章,你看看能不能帮忙交给你们主编,就说这是你写的文章,怎么样?” 王多鱼此时已然明白对方的打算,但他却是没有去碰那叠文稿,摇头道: “钱大妈,这些稿件可以直接寄过去投稿给杂志社的,很简单,用不着那么麻烦...” 让他帮忙递稿就算了,还想借用他的名号来投稿,以此来增加通过率么?呵呵,这是纯属想屁吃呢,他昨天就说过了,连他都需要改稿,更何况韩崇谦的稿件? 韩崇谦之前肯定投过稿,但肯定没有被通过,但凡他的稿是被要求改稿那说明还有得救,或者是能够被通过,估计也没有现在的事情了。 只能说钱大妈套路很深,但没用。 “那你能不能帮忙改一改?”钱大妈犹自不甘心,又提出了第二个要求,眼里满是期盼。 没得办法,她儿子太内向了,做什么工作都做不来,但凡还有得救,她也不至于这样,从小就被管教得太好。 上山下乡的时候,韩崇谦就因为太内向了,差点就回不来了。 “钱大妈,不是我不近人情,我自己还有大量的工作,而且我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帮你儿子改稿,先不说我水平本来就不够,就算我有那个水平也改不了啊,看这份稿件少说也有一两万字了吧,有这时间改稿,我还不如自个儿重新写呢...” “没事儿,那就等你改完你自己的稿之后再帮忙改一改,谢谢你啊。” 钱大妈很聪明,丢下这句话就出门去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帮忙带上门,就连那碗米饭都没拿走。 “伟大的母爱,但...”王多鱼看得很明白,韩崇谦这就是被他父母给宠坏了,否则的话,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该给他独立的时候不让他独立,非要把孩子养成巨婴,现在都二十大几或者是三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要靠他母亲来张罗这些,唉。 王多鱼沉默半晌,望着那碗米饭,他端起来走了出去,还是把米饭送回钱大妈家里了,稿子倒是没有拿回去,反正他不想改,过两天再说吧。 张大妈、鲁大妈等院里的邻居们都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嘀咕钱大妈脑子进水了。 很明显,王多鱼就是一个水货,根本不可能帮到院里的邻居,给他再多的投资,那都是无用功。 钱大妈看着桌上的那碗米饭,又看了看桌前点着一盏煤油灯,低头写字的儿子,不由叹了一口气:我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