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休想,汝欺某无智乎?”
张慕此言一出,诸葛寿便知自己的攻心之计八成要告破。
其实日达目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看似是在空手套白狼,实则等的就是他们拒绝后,好趁机挽回士气,借此赢得羌匪之心。
毕竟羌匪只要有脑子,都知道刘瑜人是张慕之妹,在张慕心中的地位自然极高,否则也不会立即打上门,如此那几十个俘虏与刘瑜人相比自然不算什么。
可张慕本能的直接拒绝,这本身是人的正常反应,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给人的感觉是一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
这在日达目的口中,恐怕就会变成,张慕既然拒绝得如此果决,说明一开始就没有放人的诚意,否则为何不商量下?我出价当然要往高了出,你还价就是,直接拒绝算什么?
果然,日达目如诸葛寿所料一般,正对左右麾下闷哼道:“汝等可看清听清,某不过试探一下,对方便露出狐狸尾巴,汉人岂能相信?”
“大王何意?我等怎看不出?”
日达目傲然道:“废话!我是大王,自然比尔等看的明白。方才本王不过提出先交出一半俘虏,便被直接拒绝,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众人一脸懵,说明大王您想做无本买卖呗,够心黑啊,不愧是大王。
却见日达目哼笑两声:“说明他们有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道大王不是您在使诈吗?怎么成了他们?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日达目要的就是这效果,立时吐沫横飞。
“尔等试想,那美人乃张慕之妹,难道在张慕心中不比咱们的人重要?本王方才只不过要他们表表诚意,先放一些人回来,届时再交换人质,即便有诈,咱们也不至于损失太大。这交换人质就像做买卖,本王出价自然往高了说,只等还价便是,可对方如何?直接拒绝!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根本不想放咱们的人!”
此言一出,左右纷纷色变,有的更是面露恍然之色。
“原来如此,大王不说,我等还真想不到如此深!”
“大王真是天上的雄鹰,看的远,便是躲在地底的鼹鼠,也逃不出您锐利的双目啊!”
“哼~汉人果然奸诈!”
日达目见麾下人心可用,便颔首道:“汉人自然是奸诈,所以我等一定要万分小心,不可操之过急,自乱阵脚。只要张慕之妹在本王手中,量他们也不敢伤害被俘的儿郎们。”
说着,他看向寨外。
“张慕头人,尔等既无诚意,那本王就不奉陪了,告辞。”
说罢,他便留下亲信把守寨门,自己则带着人返回寨中。
见日达目离去,寨上匪众又一个个义愤填膺,诸葛寿叹息一声,已知攻心之策彻底失败,这下难办了。
“贼酋休走!还吾妹来!”
“兴业。”诸葛寿劝下张慕,并马拍了拍对方肩头:“如今瑜人在日达目手中,羌匪士气又得以恢复,日达目断然不会轻易放人,看来得从长计议了。”
“从长计议?”张慕睁目欲裂的看向诸葛寿:“瑜人可在那老匹夫手中,时间一长,万一、万一......”
万一万一,嘛知道万一,你先前多嘴干嘛?
那日达目要一半人,就和他讨价还价拖时间就是,大不了先给一些人,至少说明咱们的诚意,也叫对方挑不出毛病借题发挥不是?
现在好了,嗷嗷一叫是爽快,可那狗日的日达目却贼的很,直接就趁机拉回一波士气,估摸着操作好,威望还能比往昔更上一层,现在人家能鸟你这黑厮才怪。
这下好了,本来趁着对方大败人心不稳,利用俘虏和死伤的羌匪做文章,日达目为了稳定人心,在压力下说不定还能同意交换人质,就算不同意,至少攻打一个人心散乱,士气低落的山寨,总容易些吧?
诸葛寿也是脑壳嗡嗡的,她虽然与刘瑜人相识日短,但不知不觉中已对其暗生情愫,只是这份情愫碍于自己魏国细作的身份,一直深深掩埋在心底。如今佳人被掳,他又岂能不担忧?就算不论个人感情,只说刘瑜人的身份,那可是刘备的闺女,要是在这儿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也不用混入蜀汉了......
可越是担忧,便越不能乱了方寸,否则真如张慕脑子一热,反而适得其反。
思及于此,他揉了揉眉心,看了看天色,已是夕阳西下半晚时分,遂叹道。
“兴业说的极是,时间一长恐对瑜人不利,那便由我去会一会那日达目吧,或许能谈谈。”
“先生不可!”
此言一出,张慕连忙劝阻!
“放心,日达目并非无智之辈,今五百儿郎陈兵在此虎视眈眈,他断不敢加害于我,何况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张慕自然不想诸葛寿犯险深入敌寨,若诸葛寿有个好歹,再加上瑜人......自己也就可以直接抹脖子了。
果然,张慕鹰眉倒竖,建议道:“话虽如此,但羌人哪有信义?不如某去见那贼酋,先生放心,不成功,慕宁死!”
卧槽~不成功,你就死!
就你这去拼命的架势,我能放心吗?你确定那独眼秃鹰会信你这黑煞猫头鹰是说客,而不是刺客?
“别闹,卿若去,只怕一言不合少不得一番厮杀,反而坏事。”
张慕知道自己不善言辞,想了想还真有可能忍不住动手,于是咬牙捶鞍,指向寨门:“那便强攻,某就不信攻不下这鸟寨!”
诸葛寿听了却直翻白眼,攻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解一下好不好?这大火山山寨的寨门,正好卡在入山口的山壁之间,简直就是天然的壁垒。关键连个梯子都没有,怎么攻?跑过去当箭靶子?
“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故攻城之法,为不得已而为之。兴业需知,先前我等阵斩贼将,惊其败退,乃挫敌锐气,而后我以俘虏言语离间,动其上下左右之心,此乃攻心之谋,欲不战而屈人之兵,乱其军,堕其气,如此再施恩威,或可不战而换回瑜人。”
张慕并不笨,不仅不笨还脑子灵活,只是一时关心则乱罢了。
如今听了诸葛寿之言,他当即明白过来,自己先前怕是坏了诸葛寿的谋划,于是满面自责支支吾吾,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诸葛寿拍了拍他厚实的臂膀,宽慰道:“人非草木,孰能无过?不过兴业日后若为将,当知不可意气用事,凡事需谋定而后动。目下伐谋不成,当行伐交,若伐交不成,再攻不迟。”
而此时,一路跟来的玄乙却跑来,主动开口请命:“师叔,要不让弟子前去试试,弟子定劝那匪酋要善良一二......”
特么我善良你大爷!就你还想当说客?
诸葛寿白眼直翻,一想到玄乙往日模样,再想象下这货劝说日达目善良的‘唐僧’样,估摸被砍死的可能性比张慕动手的可能还大。再者,玄乙自高奋勇去当说客,只怕不是想为他分忧,而是知道瑜人的身份后,想在自己和公主面前表明下心意。
没想到这蜀汉的小卧底看着不大聪明,倒挺鸡贼的,于是他俯身轻敲了下玄乙心口,表示肯定。
“说得很好,以后不用再说了。”
“好的师叔。”
果然,玄乙见诸葛寿领了他的心意,可谓见好就收,回答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直叫某人另眼相看。
不过一想到玄乙的卧底身份,他顿时眼前一亮,心生一计,拉过张慕悄声附耳。
“我有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