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骨哨落在地上。婀娜颤颤巍巍地弯腰拾起,我看着她的手指打着抖,拾了几次才犹豫的把骨哨紧紧攥在手里。
婀娜没有回头,我从那匆促的步子就看出了她有多慌乱。
无论是与萨摩罗私通还是出卖盛先城,哪一件都是她不敢让孔浩天知道的。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些不齿之事却被我这个情敌尽数掌握,这怎能不令她惶恐呢?
没猜错的话,她此番目的不过是想给我敲个钟提个醒再示个威,告诉我孔浩天要和她成亲了,我以后就别再惦记了。或许她没料到我并未表现出有多么落败,相反的,这条连心骨哨却势必成为她心里最大的阴影。
如此所为,不是本小主小气,事实上,对待这种事我确实也大气不起来。婀娜一口一个“夫”字叫着,犹如钟鼓沉甸甸敲打在心。就算我刚刚在气势上打压了她,可那又怎样?到头来孤家寡人的还不是本小主我吗?
默默敛回神,我垂头看着碗里仅存的一口酒一饮而尽。良久,黯然抬头,“哥,我今晚……就走,不,现在就走!这个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冥王愣了愣,“净说胡话,醉成这样还如何走?明日再说吧。”
“我……没喝醉。”我摆着手。虽然舌头有些打结,可本小主向来以为只要神志是清醒的,理论上就算不得是喝醉。
冥王叹了口气道:“毕竟是花灵的一面之词,也不可全信。再说,逃避不是办法,本王明日就把他揪过来当面问问清楚。”
还有再问的必要吗?我早从孔浩天嘴里听说过花灵,他那日跟我提起时便是一脸的心驰神往之色,却原来他二人早就相恋。而我,本就是一个路人,在人家两地相隔之时模模糊糊被牵扯进来,充其量不过算一个备胎而已。如今明知无果再去相问,岂不是自取其辱?
路人……备胎,备胎……路人……竟万年以来不曾变过……难道这就是我命中注定要循环的劫数?
够了!心中突然阴寒至极,愤怒和痛楚一齐涌上来。
“我不许你去问他!哥,你能不能让我有点儿尊严的走?”
我没料到自己竟有如此失态之时,咆哮的声音带着哭腔,近乎歇斯底里。
冥王看着我久久不语,目光变得沉痛。良久,才沙哑着嗓音说了一句:“也好,早去早回。”回身又对鹜鸢嘱咐,“趁着大好月色这就启程吧!照顾好小主。”
“请冥王放心!”鹜鸢应允着起身,“小主,我们准备启程吧。”
“呃……”一说到马上启程,我竟有些不适应了。“我要准备什么?”
鹜鸢将我扶起,为我细心地拂去裙子上的草叶,平静地笑笑:“小主,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只需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就好。”
说完,他一只手臂环绕在我的腰际,逐渐收紧时,我才意识到这是真的要离开了。回想一下鹜鸢送我来时的情景,那些片段已经有些模糊。目光掠过对面那个高大而孤寂的身影,我只觉得心尖猛然一缩,一时间,几乎有泪水要涌出来。
闭上眼睛,我低声吐出了几个字:“哥,照顾好自己。”在感觉到腾空跃起的一刹那,我听见还有个声音由强至弱地传入耳畔:
小主,老桃等你回来喝酒……
……
头有些疼,更有些乱。就像是从沉睡了几百年的睡梦中刚醒过来似的,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我努力抬起重重的眼皮,立时便有几道不太刺眼的光线嵌入。
“醒了!醒了!妈!爸!快来!咱家百渮醒了!”
在一阵喜极而泣的大呼小叫声中,我终于有力气架起眼皮睁大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三张居高临下俯视的脸庞。父亲,母亲,还有,眼瞪的最大叫的最欢实的那个,是我二哥。
母亲紧紧握着我的手,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砸到我的手腕上。“百渮,我苦命的姑娘,他们都说你醒不过来了,可妈就不信!就不信!妈就知道你一定能醒过来。一定能!”
父亲眼中莹莹闪闪的,可嘴角却挂着笑意,“谁说就你妈一个人不信啊?我不也这么说来着吗?我也一直相信姑娘能醒过来啊!你看,这不醒了吗?还是知女莫若父啊!”
母亲抹了一把眼泪也笑着,“什么知女莫若父?这叫母子连心!”
这时,一直溜着眼睛观察我的二哥忽然煞有介事地插嘴说:“爸妈,你俩先别说话,让百渮说句话听听。躺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她傻没傻,还会不会说话?电视里一般像她这种情况不都得失忆啥的吗?”
“改不了你的乌鸦嘴!我没傻,也没失忆,好着呢!”朝着他白了一眼,我试着从床上坐起来。
窗外阳光明媚,看起来是个好天气。我还记得从这里离开的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我领着儿子在院子里堆雪人,还特意为雪人买了一条十二块钱的围巾,为这事,陆一鹏还数落我吃饱了撑的乱花钱。
提起陆一鹏,我脑子里又浮现出了他和赵小冉在我的葬礼中偷偷牵手的情景。心中一凛,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妈,亮亮呢?”
母亲和父亲相视一眼,说:“亮亮……陆一鹏带着呢,我和你爸本来想把亮亮接过来一起照顾着,可是陆一鹏不同意。”
陆一鹏。我听着母亲如今竟然连名带姓的这样称呼他,看来他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
“陆一鹏不是得上班吗?他工作那么忙,怎么能照顾好亮亮呢?亮亮他奶奶搬去我家了?”
母亲看我一眼,神色有些躲闪,“他奶奶……说是忙,又身体不好,说照顾不了亮亮。”
身体不好,还忙?那么大岁数能忙什么?是忙着打麻将吧。
也不奇怪。我那个婆婆对孙子向来漠不关心。孩子从小到大她没帮着照看过几天,也没花过一分钱。如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依旧是不肯伸把手帮衬一下,足可见亲情尚浅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