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缘也好,血缘也罢,心若无情便诸事淡薄。所谓人心曲曲如流水,世事叠叠万重山。如今的我,再不是从前那个看不透世事识不破人情的傻白甜了。
“饿了吧?妈给你煮碗面去?”母亲关切地问。
一说到吃的,我这肚子马上就咕咕叫了起来。毕竟躺了两个多月了,现在的我可是肉体凡胎啊!
看到我点头,母亲转身去厨房忙乎着和面,父亲和我聊了一会儿便被给母亲吆喝出去扒葱。这时屋里只剩下我和二哥,我示意他关上房门。
“跟我说说我的葬礼到底是咋回事儿,那天在殡仪馆里都发生了什么?”
坐在沙发里的二哥直了直身子,大大喘了一口气说:“现在你这事儿都在咱这儿传开了。进了炼人炉里能活下来的人,你可是古今第一个啊!”
我心知是鹜鸢把我从炼炉推出来的,可就是不知道当时在大家的眼里是个什么情形。
“我是咋从炼炉里出来的?”
“这事儿说来可邪乎了。听殡仪馆的火化工说啊,你刚被推进去就被传送版给送出来了,他起初还以为传送版出故障了,就找来了两个维修师傅,一查没毛病,可就是一推进去就被送出来,反复了好多次以后,几个师傅觉得这事邪门,一个胆大的就去探了探你的鼻息,这才发现你竟然还有呼吸,就赶紧打了120。”
利用推送尸体的传送版把我送出去,原来鹜鸢安排了这么一段环节来掩众人耳目。
“既然我还有呼吸,那不就是没死吗?咋还会举行葬礼了呢?”
“唉,”二哥轻轻皱眉,“就这事儿我至今也没想明白。车祸那天,法医当场就宣告死亡了,而且在殡仪馆里也放了一天,大家都在场看着呢,你完全也没有啥生命的迹象啊!这怎么就又有了呼吸呢?不过咱妈说了,你这是命不该绝,阎王爷他不收你,所以就让你起死回生了。”
阎王爷?说的是冥王吗?呵,我心里笑了笑。
提起车祸,我对此是完全没什么印象,但老桃曾提醒过我,他说我身边危机四伏。
按照我们当地的习惯,人死之后怎么也要在殡仪馆里置放三天让亲戚朋友好好悼念一下的,可我却只放了一天,这似乎是个疑点。
“怎么这么急着就出殡呢?谁签的字?”
一听我问起这个,二哥神色一黯,眉头皱得更紧,“当然是陆一鹏了!是他坚持让第二天就火化的,说是长痛不如短痛,多放一天老的小的就跟着揪心一天。爸妈都不同意,为这事儿他还和咱家人大吵起来,说你是他的妻子,什么时候火化由他说了算。”
好一个长痛不如短痛!
默默压了压心中的火气,我接着又问:“二哥,你知道我是怎么出的车祸吗?”
二哥向沙发里使劲靠了靠,交叉着双手望向窗外,似乎很不愿去提起这件事。数秒后,叹了口气说:
“是你自己开车撞绿化带里的大树上了。事故鉴定说是你酒驾,死亡原因是酒精过度引起的心脏病突发。”默了一默,他锁着眉头看我:“你跟谁喝的酒啊?你那些同学朋友啥的我都问过了,他们都说没见过你。你到底是跟谁啊?”
“是啊,跟谁啊?”我无奈地挤出一丝苦笑来。
没有值得怀疑的作案者,没有值得推敲的案情,竟是我自己酒驾撞了树!这个说法真是让人颇感意外。
嗤笑一声,我喃喃自语:“我是跟谁喝的呢?还开车撞树上了,然后还把自己给吓死了,这种死法可是够让人难堪的。”
“嗯,”二哥低下头搓着手掌,“调取监控录像了,前后左右没行人也没车辆,确实是你自己开着车撞上去的。”
我摊开手掌撇撇嘴,“可我一点没印象。”
“还说没失忆呢!看来你是选择性失忆啊,把自己最不愿意回想的那段给自动删除了。”
二哥的话刚落,母亲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走了过来。
“卧了四个荷包蛋呢!快吃吧,你爸都给你晾半天了,应该不烫了。”
“那么多哪吃的了啊?”我笑着接过面碗,热气缭绕到脸上,马上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面香。
记不得有多久没吃到母亲做的手擀面了,迫不及待尝了一口,面汤入味儿,面条筋道,还是记忆中的味道,一点没变。此时,我心里暂时顾不得别的,不一会儿一碗面就见了底,连荷包蛋也是一个不剩。胃里面踏实了,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出了奇的安静,每个人都在看着我的吃相,一句话不说。
母亲的白发又多了些,父亲的背又弯了些,才四十多岁的二哥也略显老态。几双眼睛互相凝视,看着看着,一对老人的眼泪就齐刷刷地流了下来。
我知道,这两个月我的事没少让他们二老伤心落泪。现在我既然回来了,以后的日子里,我一定要让他们每一天都笑着过。
想到这,我起身下床,使劲地拍了拍胸脯说:“爸,妈,我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了,身体杠杠的,啥毛病没有,你们就放心吧。”
母亲愣了愣,随后抹去眼泪伸出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几下,担心地问:“百渮,那你的左眼睛……能看见?”
“左眼睛咋了?”我脱口问到。话一出口,忽的想起了老桃说起我左眼受伤的前后始末,心中顿时恍然,赶紧握住母亲的手安慰她,“能看见啊,好使着呢。”
母亲和父亲泪眼相视,而后都长长舒了口气,脸上现出释然的笑意。二哥见状忙扶着二老坐下来,
“你不知道,咱爸咱妈一直担心你的左眼睛会失明呢。出事那天你的左眼睛被碎玻璃划伤了,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可奇怪的是,我们把你从医院里接回来的第二天,你眼睛上的伤口就没了,就好像压根没受过伤一样,一点疤痕也没留下。”
关于我的左眼睛,我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微微一笑,我坐到母亲身边拉住了她的胳膊说:
“妈,你姑娘福大命大,轻易是死不了地。从今天开始,我得好好报答你们,还得重新规划一下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