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复意识的时候,杨文杰感觉自己的身子仿佛散架了一般,剧痛无比。
特别是脑袋后面,好似被人硬生生削去了一块,生疼得厉害。
手脚无法动弹,甚至刚开始他都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用了很长世间,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变成一个人棍,只是稍一准备动弹便疼得几乎晕厥,也不知道骨头断成了几节。
艰难地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片刺眼的白色,他便知道自己这是在医院。
“你醒了?医生,医生……”
一道激动的声音传来,随后便是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视野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眸里还噙着泪水,嘴里不停地大喊着医生。
是李卫然,这个一向冷静且儒雅的谦谦君子,此刻像个小姑娘似的,激动得不能自己。
“别哭了,我没死。”
仅是一句话,就几乎用光了杨文杰所有的力气,胸腔因为说话,好像被塞进了无数的玻璃碎片,那是一种支离破碎的疼痛。
李卫然完全不管他,又哭又笑,嘴里不喊医生了,一只喃喃着“对不起”三个字。
即便想安慰他几句,杨文杰这时候也做不到,索性不去理会,脑海里仔细回响着自己昏迷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自己一家人正在拍照,然后自己的心脏突然一阵揪痛,再之后,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种很难用言语说清楚的状态中,最后只听得一声巨大的响声,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就散了似的,就失去意识了。
那响声,很像是电影里听到的爆炸的响声,难道是有人在自己订的蛋糕里安装了炸弹?
相机此处,再回想昏迷前所见到的那一幕,杨文杰再也无法淡定,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猛地使力,想要从病床上坐起来,一边在嘴里大喊着:“我爸妈呢,盈盈呢,老王小林他们呢,我表妹她们呢……”
一脸好几个问题,又是声嘶力竭的嘶吼,胸腔仿佛有一颗炸弹在里面炸开,而且因为动作太激烈,杨文杰浑身都疼得要命,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
他最终没能站起来,能够在这般剧痛下没有再度昏死过去就已经是奇迹。
李卫然伸着手,想要把他固定住,可却又不知道该不该按下去,就这么悬在半空中,神情中流露出极大的悲伤和愧疚,让杨文杰看着心下又是一痛。
“干什么干什么,不要命了,鬼叫什么?”
一声威严的呵斥,一道白袍粗鲁地讲李卫然一把拽开,一张国字脸出现在杨文杰的面前,胸前的铭牌上写着姓名和职位。
这是杨文杰的主治医生,名叫齐国雄,很霸道的名字,正如他的行事风格。
根本不管杨文杰是伤员,极其粗鲁地对他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检查之后,瓮声瓮气道:“精神状态不错,伤势暂时也算是稳定下来了,安心静养,很快就能出院了。”
杨文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肺部因为说话加重压力,轻声道着:“医生,请问我的家人和朋友呢,他们现在在哪里,能否告诉我,我很担心他们。”
李卫然是指望不上了,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只怕连自己说什么他都听不清楚了。
面前这人是医生,而且级别还不低,如果父母他们也受伤了,应该是跟自己一同被送来医院的,这医生肯定知道。
现在杨文杰什么都不想,只想确认自己父母和朋友们的安全。
那医生倒是不罗嗦,很快朝着一旁努嘴道:“你说的是跟你一起送来的那几个人吧,喏,你左边就有两个,伤得比你重,还没醒,不过他们身体素质比你好,死不掉,至于其他人,五个轻伤,三个重伤,都在别的病房躺着呢,还有……”
说到这里,齐国雄医生突然停顿了下来,神情变得更加冷漠。
杨文杰心里咯噔的一下,焦急问道:“还有什么?嘶……”结果因为情绪太激动,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势,疼得一顿龇牙咧嘴。
他不可能不急,要知道,当时在身边的可都是自己最在乎的人,随便一个出什么事他都不能原谅自己。
齐国雄看着他冷冷道:“你确定要听?”
“要听。”杨文杰忍痛咬着牙道。
“还有一个重度残废,一个成了植物人,一个送往太平间。”
齐国雄淡淡道着,眼神里愈发的冷漠,这样的情况他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按理来说,在这个时候,是不适宜跟伤者说这些的,但他更清楚,相比身体上的痛,心里的伤才最难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杨文杰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一片空白,眼前的景象变得渐渐模糊,随后一片黑暗袭来,再次晕了过去。
李卫然立刻着急地拽着齐国雄的衣袖:“医生,我兄弟怎么了,他怎么了?”
齐国雄甩开他的手,冷冷道:“受刺激太大,休克了,死不掉,那个重度残疾的姑娘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期,我得过去盯着,等你朋友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否告诉他实情由你来决定。”
说完这话,齐医生迈着急促的步伐走出了病房。
李卫然看着再次陷入昏迷的杨文杰,脸上闪现出一抹痛苦的神情,泪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在场,恨自己为什么要喝醉,如果自己在场,或许结果会不一样呢。
即便无法改变事实,可能够一起躺在病床上,就算是死了,那也好过现在这样——兄弟正在承受痛苦,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想着杨文杰再次醒来之后,还有更悲痛的事实等着他,李卫然就一阵不忍。
可他实在太了解杨文杰了,如果自己不说,只怕他拼了命也要弄清楚真相。
“希望这次你能挺得住。”李卫然对着病床上的杨文杰喃喃说道。
随后他转身,面对窗外的时候,脸上那副颓然立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比刀锋还要凌厉的眼神,比寒霜还要冰冷的表情。
拿出电话,按下一个号码,很快被接通,不等电话那头发出任何声音,他直接冷冷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个星期内,我要这次爆炸案的所有结果,如果到时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你这个局长的位置也就不要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