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气死我了!”冯奶奶怒气交加,气的身体哆嗦。
“娘!你歇歇气!不要与老大一般见识,你老还不知道他的臭脾气?这小事交给我。”冯保亮二叔急忙搀扶着冯奶奶到了炕边坐了下来。
“唉!”冯奶奶在炕边坐了下来,长叹一声,对于老大冯黑子,哀莫大于心死。
冯保亮二叔把木棍丢在炕上,他转过身来皱眉看向冯黑子,“大哥,没人拦着你管教孩子,不过,保顺保亮都长大了,都该娶媳妇了。你还把他们兄弟当做小孩子管教,让街坊邻舍们看你笑话不成?”
“呵呵!”冯黑子冷笑一声,“我家的事情不用别人操心。”
冯保亮二叔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缓缓道:“大哥,古代有男子十七不娶其父母有罪,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传宗接代乃人伦第一大事,更何况眼下的新政府讲究人人平等,你不能殴打无辜的孩子。”
“哼!我管教自家的孩子,还轮不到新政府插手。”冯黑子皱眉,面带冷笑,鼻子冷哼一声,语气弱了几分。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老大,贰角车份子已经不少了,车铺子才一角五。”冯保亮二叔皱眉。
“呵呵!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兄弟饭量很大,必须三角,少一厘都不行。”冯黑子冷着脸反对。
“大哥,十个铜元够他们兄弟吃饱了。”冯保亮二叔苦笑,
“不行!三角就是三角,这没得商量,这里面还有以后的养老钱。”冯黑子语气尖锐,有一丝针锋相对的意思。
冯保亮二叔苦笑起来,他目光朝老大冯保顺和冯保亮两兄弟看来。
老大冯保顺躲在街溜子冯三叔身后,自从冯保亮和冯黑子陆续进来,他也不敢嗑瓜子了。
而街溜子冯保亮三叔仿佛置身事外的样子,正在嗑瓜子看戏。
见二哥看来,他急忙站直了身体,眼观鼻鼻观心。
冯保亮在两人对面炕头这一边,等二叔目光看来的时候,他立即上前一步答应下来了。
“三角就三角!家和万事兴!”
冯保亮二叔没想到冯保亮如此说,他面露欣慰之色,连连颔首点头,“好!小亮子真的长大了!……对了,你今天去了瑞贝勒府?你姑奶奶身体可好?”
这句话引来屋内所有人的目光,大家上下打量冯保亮一身新衣和新鞋。
“哎哟!新褂子!新鞋!亮子,这是咱姑奶奶赏你的?”冯保亮三叔站不住了,他围着冯保亮转了一圈又一圈,嘴中啧啧称奇不已。
老大冯保顺双眼眨来眨去,面露狐疑之色。
他知晓冯保亮捡了个钱包,内心在怀疑老二冯保亮。
“哼!”冯黑子冷哼一声,双眼盯着冯保亮上下,额头青筋凸起。
显然,他更加生气了。
冯奶奶面露一丝喜色,她朝冯保亮询问,“孩子,你姑姑说了什么?”
“姑奶奶让我有空去探望她!给了我五个大洋!”冯保亮回答。
“啊?别的没说?”冯奶奶追问。
“没!”冯保亮点头。
冯奶奶双眼深处的亮光渐渐熄灭,面露沮丧,“哎!她还在生我们的气!唉!……。”
冯奶奶长长叹息一声,暗自伤神起来。
“娘!宽心!宽心!……咱以后让亮子多跑几次,争取让我姑妈回心转意。”冯保亮二叔低声劝言,让冯奶奶连连点头不已,她叹息一声,说道:“这都是我们对不起她啊!”
冯保亮二叔连连点头不已,默不作声了。
冯奶奶这话落在冯黑子耳中,让冯黑子站立不安,神情发恼。
“时间不早了!老二,你去请老王过来,咱们白纸黑字把规矩定下来,以后谁也不能反悔。”冯黑子黑着脸道。
冯保亮二叔皱眉,抬头看向冯黑子,“大哥,何必呢?这是咱自家的事情,你想要闹得大家看笑话?”
“呸!老子早就不在乎了!……一句话,你去不去吧?”冯黑子喝问。
冯保亮二叔踌躇起来。
请人家来要给报酬的,笔墨白纸都要钱啊!
人家老王是文化人,这事情……冯保亮二叔只觉丢脸,他目光落在三弟身上。
冯保亮三叔连连摆手,“二哥,我与王老头不对付,你可别拉上我。”
就在冯保亮二叔左右为难时候,冯保亮上前一步,“二叔,我去吧!”
冯保亮二叔急忙点头,“亮子,还要把五爷请来,请他作为公议人。”
公议人就是后世公证人的意思。
“嗯!”冯保亮答应一声,越过门口的冯黑子去了。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冯黑子听到了冯保亮身上那银元叮铃相撞声音,他脸色一黑,朝冯保亮二叔恼道:“账还没有厘清呢!老二他少交了两天车份钱。”……。
冯保亮已经来到院外,他听到房内冯黑子的话,暗骂霉气。
院内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女人,大家见冯保亮出来,都窃窃私语起来了。
“借光!借光!各位大妈大嫂,都回家吧!”冯保亮打着招呼,从人群中间挤出去。
冯保亮挤出人群,朝院门口的王大妈家赶去。
王教师正在家中吃饭,听了冯保亮来意之后,面色沉了下来。
这种事情应该冯家大人来请,对方派了一个晚辈过来,简直是有辱斯文,没有礼节。
等冯保亮从怀中衣兜掏出一角银元作为润笔报酬之后,王教师面色这才缓和下来,他大概询问了事情经过之后,便心中明了站起来去书柜取了笔墨纸张跟着冯保亮出了家门,片刻,王大妈在后面追了过来。
王教师忘了带印章了,王大妈送了过来。
在路过大杂院中段两间瓦房,冯保亮请王教师前去,他去请范五爷。
范五爷的门房虚掩着,冯保亮在外面喊了一声五爷,里面传来范五爷慵懒声音,“谁啊?”
冯保亮含笑推门而入,一进门就看到范五爷半躺在炕上,一对眼眸如铜铃一般凝视自己。
那炕边的土坯垒成的炉火在燃烧,上面放着大铁嘴茶壶,在土炉子旁边是面案,一个面碗孤零零放在上面,面碗里面是搅拌好的杂面稀团,正等着下锅。
曾经的铁帽子王子弟,沦落到喝杂面汤了。
冯保亮内心感叹不已。
范五爷皱眉,看到冯保亮第一眼开始,他总觉得不对劲。
“亮子?你有事?”
冯保亮递上贰角小银元,把事情说了一遍。
听到冯家请自己做公议人,范五爷这才把贰角小银元收了起来,揣入怀中,双眼瞪着冯保亮
“我说亮子,你五爷是跑腿的主吗?把你爹和你二叔他们都叫来,让五爷训斥一番,保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范五爷在大杂院是没人敢惹的主,他的话没人敢不听,像冯黑子这种凶煞之辈在范五爷面前也不敢撅嘴。
曾经,大杂院父辈这一代,哪个不是在范王府当差的?
虽然眼下范王府后裔落魄,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够招惹的。
四九城的落魄旗人,关系网盘根错节,天知道背后有没有理还得主儿?
更何况是范五爷祖上是八大铁帽子王后裔。
就凭这一层关系,范五爷在琉璃厂一带横着走,没人敢找麻烦。
至于骡马市大街这一带,更不用提了。
以前,这里都是范王府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