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西厢房。
冯保亮被冯奶奶追问当初情况,冯保亮随口解释一番,冯奶奶听闻这一百大洋是给兄弟两人买洋车的钱,她顿时泪眼婆娑,对冯家大姑娘感激不已。
“唉!这世上,还是你姑奶奶这种人心肠好!”
“当初啊!你爷爷和你爹……唉!家中不幸,不提了!三孙,以后,你要孝敬你姑奶奶,给她养老送终!这恩德,咱们一辈子都要报答!”
“知道吗?人不能忘本!不能没有良心啊!三孙,你要牢记。”
冯奶奶念叨一番,又感动又激动,流了一阵眼泪。
冯保亮急忙劝慰一番,答应着过几天再去贝勒府看望一下冯姑奶奶。
这正中冯奶奶下怀,她立即起身说要去里间准备礼物。
等冯奶奶离开,冯保亮这才穿衣起炕。
这时候,冯三叔凑上来,他压低声音朝冯保亮索要香皂和牙粉。
冯保亮知晓三叔的性格,只要被他看上的东西,迟早保不住。
不就是洗刷东西嘛!
冯保亮含笑答应下来,不过,他提了一个要求,让冯三叔答应下来。
“什么事情?”冯三叔面带警惕询问。
冯保亮一笑,对着三叔私语一番,冯三叔恍然大悟,他拍了拍胸膛,“包在我身上了!我才不怕你爹呢!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日上三竿,魏染胡同这一带的送水工马车来到了大杂院门口,冯保亮闻讯赶了过去。
习惯了每日洗澡,冯保亮自己用水量很大,大杂院没有井水,只能购买市面井窝子的水。
眼下,甜井水,一个铜元十斤水之余,每户人家按照五口人份量,一月下来大概不到一个大洋。
送水工都是推着独轮车,每次来一趟送五百斤水。
如果大户人家包月,价格便宜了很多,一个铜元十五斤水。
另有苦井水,为洗衣洗澡所用,一个铜元三十斤水。
冯保亮订了包月水费意向,两个大洋,一半甜井水,一半苦井水。
惹得四周人惊羡不已,连送水工也堆起笑脸来。
这送水工是山东汉子,一口鲁地口音。
“这位爷!放心!俺一定转达东家,让他来一趟。”
冯保亮微笑点头,“好!我中午在家呢!”
说话时候,忽然,外围传来一个洪亮声音,“借光!借光!让我进去。”
冯保亮闻声看去,发现又是一个熟脸!
人剃着板寸头,穿着灰短褂。
文三!
一个自称文爷的人力车夫。
他眼神透露着一股锐利,亮如刺刀。
冯保亮看到文三那一刻,瞬间明悟过来。
这是文三年轻时候的样子,定然活力十足。
怎么……文三怎么来到魏染胡同了?
忽然,冯保亮脑海灵光一闪,想到了昨天栋子的话。
隔壁大杂院搬来了一个同伴……忒会耍嘴皮子……原来是文三啊!
文三挤到近前,斜着眼看着水夫,“怎么?老子少给了你钱?凭什么你们少送水?”
水夫面色僵硬,连连抱拳,“这位爷,你的事情我听明白了,你应该找东家去说,我只是新来的送水的,与上任的事情没有关系。”
“废话嘛!你们都是一个老板,凭什么不认?赶紧的,必须给我补齐一缸水,否则,你休想走。”文三双手叉腰,虎气虎气的。
水夫面露难色,事情僵持下来了。
四周众人围着看热闹,都一副看好戏样子。
这是国人的秉性,看热闹的基因刻在骨头里面了。
鲁迅先生曾经批判过,称这一现象为麻木不仁。
冯保亮皱眉,轻咳一声,朝水夫询问,“你东家知道这事情不?”
“唉!知道!东家说了……都怪那上任送水的老哥,这事情落在他身上补偿。眼下,这送水的老哥回老家去了,这不……事情就僵在这里了。”水夫无奈解释。
冯保亮听了,心中骂娘!
娘的!这井窝子老板真会做生意啊!
这不是后世那无良老板不给工资的敷衍套路嘛!
两头吃!吃客户的,也吃手下工人的!
良心大大的坏了!
得了!还是改用自来水吧!
只是……安装自来水又要花一大批钱,恐怕冯奶奶不允许。
咦!这是一门生意啊!
按照之后,可以收邻居们水费了!
娘的!
到时候,他冯保亮也是个二房东角色了。
“咳咳!这样吧!我先要半个月水费,下次过来时候,你从我这里补齐他一缸水。”冯保亮从怀中掏出一个大洋,递给了水夫。
想让这井窝子老板猖狂一番,等大杂院通了自来水,有他后悔的时候。
水夫急忙收了银子,连连鞠躬着感谢冯保亮解围,面露感激之色。
“呵呵!这保亮真有能耐!也学会了老爷的那一派头!”
“小声点,人家现在有钱了!”
“谁让人家命好?摊上了一个有钱的姑奶奶?”
“娘的!热闹还没有看够呢!”……。
四周议论纷纷,有人立即朝冯保亮大喊,“亮子,也免费给我家送一缸水吧!咱们一个大杂院的,对吧!”
这喊话的是大杂院菜贩子牛家的小儿子牛三儿,今年十六岁,与冯保亮三叔一样,在家闲着当街溜子。
听三叔说,这小子在外面又凶又狠,身上经常藏着一把短刀。
不出意外的话,这小子有可能加入了某个组织。
冯保亮一笑,朝牛家小子道:“没问题,等我家安装了自来水,咱们整个大杂院,每家每户都免费送一缸水。”
“哎哟!亮子!你这口气真大!”牛三儿摇头,自然不信。
“是啊!亮子!你也学会了吹牛!”
“自来水可不便宜!……咱们骡马市大街也只有街面铺子才有钱安装。”
“听说这水不干净呢!咱们老百姓还是吃井水好!”
“对!那水听说来自东直门水沟里面的水,能好喝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话题忽然飘到关于自来水问题之上了。
文三目光落在冯保亮身上,“你叫什么?为何要帮送水的?”
娘的!
我亮爷不是帮你吗?
果然,这文三脑回路奇特,不以常人猜度。
冯保亮微微一笑,“我也是拉洋车的,知晓你刚搬过来,没水多有不便。刚才,看在同行,随手之劳而已。”
这话一出口,让文三神色别扭起来。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好奇起来了。
“亮子!你们认识?”有人高喊询问。
冯保亮点点头,与车夫招呼一声,便先回来了。
他可没有兴趣在大庭广众之下侃大山。
至于帮文三,正如他说的,看在大家都是同行,随手之劳罢了。